办公室王主任刚参加纪检会议回来,满脸红光。他掏出钥匙打开大门,眼前的景象使他大吃一惊:一只大公鸡昂然立在桌上,桌子上的茶杯滚到地上打碎了,会客厅地上还赫然堆着几堆鸡粪。
这是怎么回事?王主任赶紧关上门,他想起了——
六小时前。吃午饭。门铃声。打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一个头戴草帽黑大汉,手里正抱着一只大公鸡。
老王和他夫人相互看了一眼,心里全明白了:这位黑大汉自称是他们远方亲戚,前几天上门求了他们办事。当时,他夫人唠叨老二正念高三,要考大学,身体不好,想弄只土鸡,可正宗土鸡市面上买不到,想必这位老兄送鸡上门来了。老王看看那鸡,心里捉摸:有七八斤呢。
“快进来呀。”王夫人小声命令。
“我说你呀,这位同志,你这样做是不行的,会犯错误的。你的问题组织会为你解决,何必来这一套?”老王的一番话使夫人大吃一惊:老王怎么啦?她往外一瞧,原来住在隔壁的纪检李书记正朝他们走来。
“是呀,我说你这位师傅怎么搞的?你要犯错误,我们可不想。拿走吧。”夫人一下子说出截然相反意思的话,把这位黑大汉搞得如坠云雾之中,当他看见一位老头站在他们身旁笑着看他们,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好,我过几天再来。”
不就是一只鸡吗,又不是贵重物品,又不是钞票,紧张什么?夫人心里这样想着,嘴里却说“欢迎你再来,可不要再抱鸡来了。”王夫人连推带撵把她这位远亲打走了。
当时夫人说得明白,要他不要再来,怎么这鸡又送来了?是那位老兄听出她话里弦外之音,还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可这鸡又怎么弄进来的?现在送礼的人手段真厉害呀,智商够高呀,意志够坚定呀!大门关了,他都有办法把礼弄进来,真是太有才了!
“哟,鸡又来啦,老二有口福哟。”夫人眼睛好,一进来就看见久违的公鸡又光临了。
“你轻一点好不好,你怕人家不知道你家有人送礼不是?说了多少次要小心谨慎,今天中午不是我反应快,差点让老李抓住把柄。”由于他们和纪检李书记住在同一个单元,他不得不时刻处于戒备状态。
“不就是一只鸡吗,又不是贵重物品,又不是钞票,紧张什么?”夫人终于把压抑在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
“你懂什么?一只鸡就不是礼?没被人看见,那是一只鸡,吃了就吃了,一点声音也没有;被人看见了,特别是要被纪检李书记亲眼看见了,哪能只是一只鸡呢?问题严重者呢!在李书记看来,一只鸡后面跟着一条烟、一瓶酒、一块高级手表、一大摞钞票。知不知道中央刚刚成立了预防腐败局?………,算了,给你们女人说不清!”
王主任劈头盖脑一顿话,让夫人毛塞顿开。她对自己的思想不能与时俱进感到很迷茫,有时感到与丈夫的思想距离越来越遥远。
“鸡既然被人弄进来了,你看咋办?”夫人问。
“先把它藏起来。”王主任一声令下,夫妻两就一起合力围剿那只神气的公鸡。经过一番折腾,鸡总算被抓住了。可是又一难题摆在他们面前:鸡往哪里藏呢?
客厅显然不行,房间呢?两个房间,显然也不行!一间是老王夫妇的卧室,可那里挂着一台42英寸进口液晶彩电呢,如果这鸡一叫,把人引到这个房间,一看这么大的新款彩电不挂到客厅,挂在卧室,客厅里摆着那么老土的电视,显得家里很朴素,这是什么意思呀?说得清吗?说不清。要不藏到二子的书房!可这也不行呀,人家进来一看,一个高中生房间里怎么这么多的名贵书画,哦,说都是同学送的,人家信吗?换了我也不信不是!平时每当有客人来,房门一般都是不开的,谁也不会无聊地要求参观一下卧室,对不对。可这该死的鸡要从房间里发出什么声音,那不就引导别人来参观?何况是政府大院社区刚刚发了通知:严禁在大院里养家禽,违着一律没收处斩!这鸡一叫,不就把那些整天带着红袖章的社区老大妈引上门?这不玩自我爆炸吗?
把它杀了不就得了?说得简单,偏偏两位都是见不得血的,从来不敢杀鸡,别说是鸡,连鱼都不敢杀。
“哦,怎么有只鸡?”二子回来了。“我说那位远房亲戚下午在这个院子里转来转去,一定琢磨怎样把鸡弄进来?”
“你看见他了?”妈妈问二子
“我还看见他到李书记家楼下晃悠了好久,感觉就想做贼。”
“你们甭扯别的,看看这鸡整到哪个房间才安全”爸爸有点烦躁。
“把它藏到卫生间里吧。”二子的主意看样子不错。
“卫生间最靠近李书记的屋子,鸡一叫,他听得清清楚楚,不行不行。”老王否定了老二的主意。
“把鸡嘴绑起来不就行啦?”夫人说。
“那不闷死,死了不会臭?臭了还能吃吗?”老王吼道“别瞎整,整点有用的”!
“外婆家的鸡婆子要是发瘟就把鸡吊起来,鸡一点声音也发不出,这个法子不妨试试。”小二想起一个妙招。
“这鸡又没发瘟,干嘛吊起来?”老王说。但他又一想,也许把鸡吊起来,会压制鸡的发音器,鸡真就发不出声了。说干就干,他们把鸡小心翼翼地吊在厨房里,确认鸡不会发声了,才上床睡觉了!
这一宿折腾,老王怎么也睡不着啦。一只鸡,搞得全家天翻地覆,真是让别人笑死!要不是这老婆子背着他收了人家这么多礼,至于这么提心吊胆吗?不过也不能全怪她,自己事后不也没有坚持把满房间的东西退还人家,他总认为,帮人办事,没收现金,怕什么?参加革命几十年,凡事慎之又慎,如履薄冰,从来没有翻过船。他心里对事情自认拿捏得比较准。可是,现在的形势不一样呀,要么不出事,一出事啥都算到你头上……想到这,他感到有点害怕。
“老婆子,你到底收没收任何人的现金?“
“没有没有!跟你说了一百遍了!”
“那些东西还是想办法退回去,要不我们买下来也行”。
“你买得起吗?说起话来不腰疼,一幅画就值几十万呢”!
啊?老王很吃惊,感到后背冷飕飕的!以前不是不知道这些画、彩电什么的价值,他也打算方便的时候,以低价向朋友”买“下来,彼此办个手续什么的以确保平安,不过如果真的出什么事,这些花招能不能过关,现在他一点底都没有!
退!一定要退!老王决心一下,心里释然了,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夜半,三个人正睡得香甜,突然一声长鸣,鸡叫了,这简直象一颗重磅炮弹把他们全炸醒了。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我错了,李书记,我要向组织坦白!王主任一边穿衣服,一边心里想着怎样面对李书记一边火急火燎地奔到厨房,一看,全傻了眼:他们的鸡好像睡着了!看样子不是他家的鸡打的鸣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是谁家的鸡呢?
正在达几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又有一声嘹亮的鸡鸣划破长空,紧接着很多的鸡跟着叫了起来。是谁家的,李书记?黄县长?周检察长?……王主任努力想分辨着鸡鸣的方位,不过很难分得十分清楚,但可以肯定,都是在这个院子里发出来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全家同时发出了狂笑,这笑声和鸡鸣组成奇妙的交响乐,响彻天空!
笑毕,夫人发现鸡还吊在那里就下命令:
“二子,把鸡放下来!”一会儿,又嚷嚷道“瞧把这鸡整得!”
(原发地址: http://article.hongxiu.com/a/2007-9-24/2346802.shtml)
苹苹好久没吃西瓜,快忘了西瓜是什么味了。苹苹知道,妈没钱买,一家老少三口全靠妈一个人种责任田养活呢。
可苹苹太想吃啦,怎么办?苹苹知道黄豆可以换西反,就去稻场上捡拾打场时散落在各个角落的黄豆。可是,一斤黄豆换三斤西瓜,那么换一个大西瓜,不是要两三斤黄豆吗?
“现在这里有三斤吗?”苹苹端着捡了两天的黄豆问妈妈。
“才一斤呢。”妈妈边说,边搅锅里的饭:“快去捡吧,要是下了雨,稻场上的黄豆全要发芽了。”
“哎。”苹苹应了一声,欢快地跑到稻场上“淘宝”去了,只见一粒粒金黄的豆子从绿草丛中被扒出来,落到小铁碗里,发出一串清脆悦耳的声音,真好听。
“苹苹,太阳正毒,不要捡了,下午再捡吧。”爷爷在屋里喊,边喊边咳嗽。爷爷病了,妈妈说,爷爷要吃很多药,还要好东西补身子呢,可每当妈妈把鱼啦、豆腐啦这些好吃的送到爷爷房间去时,爷爷总喊苹苹来一块吃。苹苹不吃,苹苹懂事呢。
远处传来“换西瓜”的吆喝声,一头挑着西瓜,一头挑着黄豆的货郎来了。
“吃西瓜啰,换西瓜吃啰。”一听吆喝声,五毛、小花她们从家里出来,她们的妈妈端着黄豆跟在后面。那些黄豆全是她们的妈妈在稻场打的,不是自己捡的。一会儿,她们全捧着大西瓜过来了。
“苹苹,来我家吃西瓜吧。”小花妈妈、五毛妈妈都喊、在喊。
“不。”苹苹说着,可心里痒痒的。但不能去。妈妈说了,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要。
王叔叔知道苹苹爱吃西瓜,每次来总要带一个大的,每次妈妈笑着对苹苹说,这是妈和王叔叔两个人买的,吃吧。妈妈把“两个人”语气说得比较重,苹苹似乎知道这里面的含义,所以这个时候总要忍住口水,不吃他们买的西瓜。哪怕妈妈吼着要苹苹吃,苹苹还是抿着,把头摇得象拨浪鼓。每当这时,妈妈脸色总很难看!
如果妈妈说,苹苹,这是妈妈和爸爸买的西瓜,苹苹肯定马上抢着吃。爸爸多疼苹苹呀,每次回家,就把她抱起来,举得高高的,然后一个劲地用胡子扎她。有时,还往天上一抛,抛得苹苹咯咯地笑。爸爸亲了苹苹,就给她“变”好吃的,一“变”变个大西瓜。苹苹把经抱在怀里象抱着一个胖洋囡囡。
苹苹多想念爸爸。可是,妈妈说,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说着,妈妈就对着她和爸的合影哭。
一天过去了,二天过去了,四天过去了。苹苹捡的黄豆足可堆成一座“小土堆”。这天,苹苹把捡了一天的黄豆拿到房里去,可还没推开门就听见有人在房里说话,她从门缝瞧去,看见妈妈被王叔叔抱着。
“你还年轻,干嘛为死人守活寡?”王叔叔在说话。苹苹不太懂什么是“守活寡”,要当她看见那位叔叔用嘴“咬”妈妈的脸,象在电影里看到过的,心里想:难道妈妈跟这位叔叔象电影中的叔叔和阿姨一样好上了?可妈不是常想爸爸,还常想得哭吗?苹苹一下子搞糊涂了。
“我有苹苹,她才九岁。她爷爷又病在床上,她爸爸还没兄妹,你叫我怎么办才好。”妈妈看看叔叔说:“我不能跟你走!”
原来,这个叔叔要带妈妈走!难怪他假惺惺地买西瓜给我吃,他要抢走我的妈妈。妈是我的,是爸的,是爷爷的,不能让叔叔把她抢走!
“轰”苹苹把房门推开了……
这天夜里,苹苹梦见一堆黄豆全变成又大又绿又圆的西瓜,苹苹抱住一个最大的,可是,西瓜一下子变成一只大灰狼。苹苹吓醒了。
妈妈一大早就把饭弄好了,她又要翻好远的山路去给爷爷抓药,买好吃的。
好不容易盼到中午,换西瓜的又来了。苹苹飞也拟地跑回家,推开房门,去拿黄豆,可是小土堆似的黄豆都不见了。
苹苹呆住了,心里酸酸的,眼泪在眼睛直打转。
正好妈妈回来了,妈妈安慰她“苹苹,过几天,妈用钱给你买。”
“不,我要用黄豆,用我捡的黄豆换。”
“乖孩子,你听妈说……”原来,黄豆是被妈妈“偷”走了的。“妈没法子。爷爷病了,妈妈想给爷爷买豆腐,可是妈没钱,家里的黄豆全买掉了。妈没办法才……”,停了一会儿,妈妈又说:“听话,都三年级小学生啦。”
“不,不,我要我捡的黄豆。”苹苹嚷嚷开了。妈妈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你还我捡的黄豆!”苹苹嚷得更响了。妈妈生气了,狠狠地打起苹苹的屁股来,苹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哭声越来越响,把所有的委屈都要哭出来似的!
“苹苹,到爷爷这里来。”爷爷起来了,颤颤巍巍的,象秋风中的枯树。“都怪爷爷不好,连累了你们,来爷爷带你去买。”
爷爷枯瘦的手拉着苹苹,向外面走。可是换西瓜的已经走了。
苹苹用舌头舔了舔嘴上的眼泪,好咸,好咸。
厨房,柴火在土灶中劈劈啪啪地响,浓烟从土灶大大的肚子中冲出来,在厨房里挤呀,滚呀,闹腾着呢。
妈妈坐在浓烟中,望着灶里的红火发呆,脸上的泪痕沾上了烟灰,显得很明显。苹苹轻轻地走到妈妈背后,怯生生地说:“妈妈,苹苹不想吃西瓜啦。”
“苹苹。”妈一下子把苹苹拉到胸前,抱住怀里,眼泪又流出来了。
“妈,你会丢下苹苹和爷爷,和王叔叔走得远远的吗?”苹苹拿出一块小手帕替妈妈擦眼泪。
“妈不会,妈不会……”妈妈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1989年发表于江西省作家协会主办的《摇篮》报)
1
“刚吃晚饭就出去。”小b坐在电脑桌前,一边飞快地敲击着键盘,一边冲她的“油漆板凳(husband丈夫)”小a说。
“市里有个重要会议。”小a整了整衣服,走到门口,“今天晚上我可能很晚才能回来,你不用等了。”
“谁会等你?美的你。”小b应这句话时,眼睛并没离开电脑显示屏。
深秋的公园。夕阳余辉在公园里投下斑斑驳驳的影子。情人们成双成对,手挽着手,虽然是深秋了,可他们仍穿着盛夏的衣装,不愿让夏天溜走。公园的开阔地,一个马戏班子正变着各种把戏,吸引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围观。小a避开看热闹的人群,从一条小经钻到公园一个僻静的角落。他还没站定,一位披着一头长身村苗条的姑娘朝她奔来。
“怎么到现在才来,让我好等。”姑娘娇嗔道,一双白玉般的纤手围住了他的脖子。
“你不知道,我在家里不容易脱身。”
“那个丑婆娘缠你了?。”
“不许你骂她。”他推开她的手。
“哼,还护着她呢。”她把手从他的脖子上移到腰间:“抱抱我。”
“你别急,太阳在偷看呢。”他轻轻地把手放到她的肩上,目光却越过她的睫毛向四周探视。这时,她的双眼已闭上,樱桃小嘴象北冰洋上飘浮的冰山一样悄悄地向前方移动。他内心潮着一股热流,它要融化这座悄悄移动过来的冰山。突然,“冰山”停止移动,上面一个大“洞”发出了又娇又脆,似黠似疑的“气声”:
“你该告诉我,你与她什么时候离婚。”
“提这个干嘛?”他的心一格登,一股翻涌着的热流顿时冷却下来。
“我们老这样,偷偷摸摸,作贼似的。”她的“气声”变成了“高音”:“什么时候有个完。”
“我们……”他顺手在地上采下一朵花,呐呐地说:“小c,,这是一朵含情菊,让我给你插在头上。”
“别来这一套。”
她把花往地上一摔:“和我逢场作戏,没门。”说完,把头发甩了个180埃芬膊换兀芰恕? “小c,你听我说。”
“没什么说的,什么时候你离婚了,就来找我。”她的话夹着香气,随着风,迎面向她打来。哎——,这是怎么一回事呢?他象一个看不懂自己导的戏的蹩脚导演,把双手埋在长长的头发里,发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生活怎么会开成这个样子?小a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烟,点上火,深深地吸上一口。
2
年轻时向往、渴求爱情的甜美,家庭的幸福。可当这一切都到手,生活变成另外一个样子了,心里有一种严重的失落感:失落了一种神奇的感觉:“等待。”
参加高考,等待分数公布;考上大学,等待分配,然后是“等”爱情,“等”房子,“等”成家。等待的过程确实令人窒息。对于结果也有着非常非常恐怖的预测。
但每一次等待后的“得到”,总会爆发出巨大的快乐:带有赌博性的欢乐,仿佛踩着随时要坍下的薄冰,踩了很远一段路才捡回一点黄金的快乐。
在品尝它赏赐的任何果实前,命运之神总要人们葡匐在它的脚下,胆战心惊地吻着它冰冷的靴子,在充满希望、极度失望、彻底绝望时,出乎预料地给予你赏赐,让可怜的人类,在情绪大起大落时,承受最大的折磨。
不能经受这份折磨的,便一无所获,能经受的,就一夜成功!命运就是这样,用“等待”划分富翁与穷人、恋爱与失恋、幸福与不幸。
只要有等待,就会有希望;只要会等待,就会有幸福!没有等待的生活有如人失去了主心骨,没有等待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逐渐僵硬,慢慢死亡!
再也不能这样过,这样下去,自己的生命会加速痿缩。想到这,他就感到非常恐怖。于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他“必然地”认识了小c。
小c是个活泼、单纯,用笑声和幻想雕塑出来的****。她,象一颗小石头,投进了他早已冻结了的心的冰湖。她给予他生活一个新的久违的东东:等待。这是一种久违了的心理感觉,他需要这种虐待性的心里享受。可一旦小c不想享受这份等待,他感到恐慌!说实话,他对妻子还没有坏感,她是一个难得的,通情达理的好妻子。看得出,她对家庭生活也有点不满,可她从不怨言。想到这儿,她感到有点内疚,心里默默呼唤着妻子的名字:妻啊妻,你在哪里,你可知道我的烦恼。
3
“好哇,你开会开到公园里来啦。”一声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是他的妻子小b。
“你,你怎么会来这儿?”他感到非常惊惊讶,这太神奇了一点吧!不过,马上他发现有点不对劲:“你好象在等什么人?”
“你又怎么会在这儿?刚才那个女孩是谁?”妻子脸带怒色,好象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生动的表情了。“别以为我没看见,快说!”
“我,我……”他真想抓住妻子的手,一吐肺腑之言,可终久没敢说。
“你手上拿着一朵菊花。”
“菊花,对。”他呆滞的神经又飞快地动脉动起来:“我为你采的,记得吗,第一次。”
第一次,什么第一次?好久没听过这个词了。她想不起什么第一次,他发了起第二轮攻击:“别骗我,你知道我会来这儿?”
“是的,有一种直觉。”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让我为你插上这朵‘含情菊’吧”
“亲爱的小b,你怎么选了这么一个阴森的地方。”正在这时,闯来了一位男性公民,还居然称小a的妻子为亲爱的:“走,换个地方,到那热闹地方去。”
小a怔住了。只见妻子小b顿了顿脚,向那位不速之客使劲地使眼色。小a一下子明白了。刚燃起的一星点内疚之火被陌生客人带来的冷风吹灭了,他把菊花狠狠地摔在地上。
“好哇,你背着我——”这时,用“怒发冲冠”来形容小a的情绪比较合适,他的手指已经顶到了小b的鼻尖上。
“你他妈的是谁?”陌生男人一发话,满脸的络腮胡子都竖了起来。
“你,他妈的又是什么东西,勾引别人的老婆,滚!”小a好久没用“国骂”,一用便觉着是冬天喝了老酒,上下热乎,通体畅快!
“看谁叫谁滚。”络腮胡子扬了扬拳头,好象航空母舰上的“大口径火炮”,要对着前面瘦弱的小舢板似的小a下手了。
“小d,别打了。”虽然已经晚了,可小b还是要喊:“别打了,他是我丈夫。”
“我看倒像豆腐。”被称作小d的络腮胡子显然把小a当然了练拳用的沙袋,“豆腐”沙袋不堪一击,瘫倒了。
“天哪。”小b的声音象个感叹号一样,非常有力度,有内涵。
“哼!”小d朝小a翻了翻白眼,走了。
4
当小a醒过来时,已是万家灯火。秋风拂拂,公园里的树木发出阵阵轻微的“沙沙”声。灯火阑珊处,人影幢幢,喝采声、掌声、锣鼓声隔着树木渗过,疲软的象人的梦呓。小a睁开双眼,吃力地坐了起来。
“你醒过来了,还痛吗?”小b温柔地说着,一边用手轻轻地抚摸他的痛处。
“你不是来等小d吗?你怎么不和小d一起走?”他推开她的手,大声嚷嚷。这一推倒推出妻子一连串的准备好了似的大段大段的台词来:
“你吼什么?你骂我,责怪我,你自己呢?扪心自问,你象不象个做丈夫的?结婚四、五年,你一年不如一年。刚结婚时,你和谈恋爱时一样关心我、爱我,可一年之后,你就开始冷淡了。开会呀,应酬人呀,早出晚归,官越做越大,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就是偶尔回家,也是倒头便睡。可我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呀,呜……我也需要爱呀……小d是我网上认识的,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她抽泣着:“我对不起你,可是,你呢,你早就对不住我了!”
“难道是我的错不成?”他怒不可揭:“你知道我怎么想吗?你了解我的心思吗?”
他激动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两人默默地对视着,相对无言。
一阵风吹来,好冷。她打了个冷颤。刚刚他昏过去的时候她把自己的风衣披到他身上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涌上他心头。他把风衣轻轻地披到妻子身上,用手帕擦去她的眼泪。这一擦可不得了,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听着这久违了的哭声,他的心里涌起阵阵酸波。
一会儿,哭声停住了,她像一个少女似的,伏在他胸前。
“这花真的是为我采的吗?”她明知故问。
“别问这个。”他现在没有撒谎的勇气了。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那是你参加工作后第一年的秋天。金黄色菊花开满了公园的每一角落。就在丛丛菊花中,我们认识了。”她一双水晶似的眼睛望着天上的星星,痴痴地,仿佛要从星星那儿,追回消失在时间狂流中记忆的花瓣:那一声声年轻的心跳;那一串串跃动在片片花茎中的忘情的笑,那穿越时空穿透心灵的长长的凝视,那融化一切、消融一切、蚀骨消魂的吻,那一缕缕和菊花的清香交织在一起的只属于年轻人的体香……
就这样凝望了许久后,小b幽幽地说:
“刚结婚的时候,你总是起得早早的,先是跑步,然后去买菜。”
“可是,有一天,我终于再也不跑了。”他轻轻地抚着她的肩头。
“你总是写呀写呀,想当作家。”
“可是,当我发现它要我重新陷入赌博似的等待中,我又辍步了。”他说“你知道等待的滋味?令人向往但又令人恐怖吗?”
他没有“等待”着成为作家,却在等待中成了一个“大官”。
“今天,我们不都是都想尝一尝久违的等待的滋味吗。”她说着,脸上非常平静神圣:“该等的,我们还要等待下去,不该等的——”
可是在缺乏激情的“围城”中,等待又有什么新鲜滋味呢?这种滋味只属于“围城”之外了,小a似乎一下子就明白许多!
“走吧,看看马戏团的表演去!”妻子打断了他的思路。“不过,表演该结束了吧?”她仰着小脑袋问他。
“什么表演?”小a一下子没明白,“什么该结束了?”
沉默。
沉默。
在死一般的静默中两人走了许久,突然同时说了一句话:
“他(她)在等你吗?”
溪桥镇最好一家餐馆“江南春”要关门了。
已是冬令时节。少有的好天,和旭的阳光普照大地。镇上的人们不放过这难得的时机,女人们纷纷浆洗衣物,男人们有的在屋檐下晒太阳,有的打牌聊天,充分享受大自然的恩赐。王老汉却独自一人,一大早就坐在停了业的餐馆门前,凝视着“江南春”几个字,大口大口地吸着他的“大红鹰”。
“王老板,瞧你这美滋滋的样子,又在想什么发财的招数哇?”镇上的名人王半仙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摇着步子挪了过来。
“怎么一大早就有乌鸦叫。”啪的一声,王老汉的婆娘推开了门,冲王老汉嚷开了。“还不快回家去,也不怕染上邪气!”
“哟,我说王大嫂,今天怎么又得罪您啦?”
“王半仙,少在这儿瞎搅和,赶走我家财气!”王大嫂拉起王老汉就往屋里走。
“嘿,还财气呢!”王半仙朝着几个看热闹的妇女说:“破产了,还财气呢?破产,你们不懂?没有钱还不起债,就叫破产。公安还会来贴封条呢!哈哈哈哈。”
“你真的要把餐馆关了。”王大嫂气不打一起出:“你倒是说话呀,怎么一扁担打不出个闷屁来?”
“餐管不开了,不开了。”王老汉也火了。
“好你一个王老顾,你上嘴皮碰下嘴皮,说声不开就要把餐馆门关了,你的良心哪里去了?为了开这个店,我是起早摸黑,没过一天好日子……”王大嫂哭了。
“哎,这是怎么回事呢?”王老汉摸了摸稀疏的头发,陷入了沉思。
自打做孩子时起就爷爷学烹调,烹、炸、煮、蒸、炒,样样皆精,特别是王家祖传“御膳”名菜“江南春”那是学得不差分毫:在小小的盘子里,经过精雕细琢,隐约可见江南的胜景:青绿山峦,小桥流水,如画若雕,香气四喷,令人垂诞之尺。
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能尝到这一名菜的只有那些达官司贵人。解放了,到王老汉“江南春”餐馆的,拿薪水的工人们,修地球的农民兄弟,都有这口福了。江南春是越办越红火。可大跃进那阵子,人民公社兴吃大众菜,“江南春”不做江南春了,做一些“海带烧豆腐”、“青菜煮萝卜”之类的“大众菜”。文化大革命期间,“江南春饭店”连同“江南春”一起被革了。好不容易盼到苦尽甜来, “江南春”得以重见天日。特别是溪桥镇领导们大力支持,饭店又兴旺起来,王老汉也成了远近闻名的万元户。来江南春的客人也不尽如从前了,很多是富裕起来的农民,他们过上了好日子,吃惯了家常便饭也想换换口味,见识见识当年皇帝吃的玩意儿。当然,这在饭店营业额里算不了什么,顶大头的还要算江南春的恩人:镇里的干部们,只是……想到这儿,王老汉眼前浮现出几幅画面:
“江南春”饭店门口。一群干部模样的人鱼贯而入,镇长忧郁地说:“老王,他们是上面来的检查团,请做个‘圣菜’招待招待吧。钱就记到镇政府帐上,哎。”说完轻轻地叹算了一声。
检查团。记帐。考察团。记帐……代表团。记帐……二年来,镇长的忧郁、叹息象刀子一样刻在老王心坎上。王老汉早就有不办“江南春饭店”的意思了。钱倒是小事,儿子王小成几次要去镇里要钱,都被王老汉半路拦回了。在王小成看来,吃饭付帐,喝酒拿钱,天经地义,皇帝的老子来了也得付帐。你镇里没钱何必打肿脸充胖子?终于有一天,把李镇长他们拦在店门口,非得先交钱才放行。弄得镇里干部掏了半天腰包才凑足了钱。王老汉为此狠狠教训了独生子一顿。从此以后,他心情是越来越不舒畅,镇长那叹算般的忧郁仿佛在对他说老王啊老王,你什么别的不做,做这“圣菜”干啥,弄得我们左右为难哪!关门停业的想法是越来越强烈。镇长应该是有镇长的威风,要是人们知道镇长在他老王店里欠了那么多帐,那可怎么成。独生子看出他的心思后笑他什么“责任感太重。”老婆也劝他别傻里傻气。可他就是要倔下去,他认了这个死理:店开下去对镇长他们没好处。镇长可是我们的恩人。可这店一关门,他心里又憋得慌,他又好象听见爷爷临死前的遗嘱:江南春可要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