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响起急促“咚咚”的敲门声。
黑影像闪电一样钻进墙里。
心羽对着电话说,“有人在敲门,等下再打电话。”她把电话挂了披上衣服,打开房门,看见站在门外神情严峻的老刘。
“老刘,什么事?”心羽问。
“我想和你商量一下,今晚咱们连夜采访,明天就回南江!”老刘语气很焦急。
“老刘,你脸色不对,没什么事吧?”心羽问,“对了,那个东西你拍到了没有?”
“别问那么多,听我一句话,沙坪非久留之地。”老刘说,“抓紧时间采访。”
路雨声的话没有让心羽紧张,而老刘的话则让心羽感到害怕。
她连声说好,好,好!
沙坪县城。
心羽一行人从宾馆里走出来,他们慢慢走在街道上,这才得以仔细打量着县城:只见街道上两边少见高楼,多为低矮的建筑,且破破烂烂。建筑物上蒙上一层厚厚的尘土。建筑物之间是乱如蛛网的电线,街面布满厚厚的沙尘。街道两旁路灯杆上的路灯有如死鱼眼睛,虽是华灯初放时分,但整个县城显得非常昏暗。街上人和车都不多,且步履蹒跚,走在昏暗中的人和车尤如憧憧鬼影。
“这是一个被时光遗忘的地方。”心羽刚想发出这样的感叹,但却发现在昏暗灯光中一个又一个“洗发屋”、“洗脚屋”、“按摩屋”,在这样一个落后的地方,居然有这么多“娱乐场所”,心羽感到真是不可思议
“我总觉得什么东西在后面跟踪咱们。”强龙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路,这让心羽很紧张。
是不是杨琨的魂跟来了?老刘心里一沉。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钟师傅说,“刚进县城我就感到好像有车跟着。”
“这样,我们四个人分下工,强龙注意后面,我负责看左边,老钟负责看好右边,心羽,你就一心寻找采访对像,我的设备已经准备好了,你只要一和人打招呼,我就启动设备。”老刘像个老大哥,又像个战场指挥官,“无论怎样,大家不要走散,好不好?”
按着老刘的安排,心羽随机在街上采访起来,采访对象男女老少什么人都有,一谈到杨琨和他的家族都忿忿不平。他们的讲述和路上遇到的中年妇女讲的基本一致:
杨家20年前都还是沙坪郊区普普通通的家庭,但随着杨琨的姨表兄李玉树从外地调到沙坪当副县长,杨家逐渐显山露水。李玉树的官运亨通,从副县长一直干到县委书记,三兄弟的“事业”也跟着越做越大,先后控制了沙坪的砖窖、煤矿、沙石、运输等几乎所有暴利行业,这两年又将“业务”触角伸进了房地产业、娱乐产业。短短几年间,杨家迅速发迹,还成立了沙坪唯一的集团公司“杨氏实业集团公司”。
最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只有初中文化的杨家老三杨琨从一个乡政府普通办事员魔术般地成为县中层领导干部。杨氏集团的迅速膨胀自然引起其它人的眼红,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杨氏集团经常与其它利益集团火拼,于是,没过多久就听说什么人又被砍断了手,又有什么人被挑断了脚筋,又有什么人被挑被打瞎了眼等等。杨氏的媒矿那更是经常出事,但一出事马上被摆平,外界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内幕。
就没有什么人告状?
多了去了,告又怎么样,告状的信转来转去最后又转到县里,有的还到了杨家三兄弟手上。杨家人拿着告状信对告状的人大打出手,这样弄法,谁还敢继续告状?
听说三兄弟一个个死了,而且死得很惨怎么回事?
不是说,好有好报,恶有恶报吗?这话真的应在杨家了。
老大杨勇喜欢喝酒,每天喝的醉薰薰。一天晚上又喝得有点高,一从酒店出来就被几个蒙面人架住绑走了,他的贴身保镖则被当场打昏。过了几天,有人在江边发现了他的尸体,头也被人砍了,身上爬满了蛆虫。
老二杨锋,喜欢打牌,打得很大,一个晚上输赢几万那是小意思。也是一天晚上,他出去打牌就再也没回来。过几天在他自己的一个工地的沙堆里,工人扒出了他的尸体。尸体七窍流血、四肢全无,肛门里还塞了一块麻将:“发”。
也许杨家的事闹得太大,前不久,上头把李玉树调走了,调来一位新书记。新书记一上任把杨老三派到市里当办事处主任,着手查杨家的事,没想到还没查清楚杨老三出事了。听说死得更惨,连尸体都没有,听说是惹了鬼火!
可杨家人不干了,这老三可是公家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杨琨的几个侄子、堂兄这几天都在县委县政府门口闹事呢,听说新来的书记也有点招架不住了!
采访对象的话让心羽感到很沉重,心羽决定到县委县政府门口看看。
县委县政府相距几十米,大门隔街相望。站在马路中间,他们看到了高高悬挂在县委、县政府门口的条幅,白布黑字的条幅在幽暗的灯光中显得那样的触目惊心!县委门楼上挂的是:“强烈要求追认杨琨同志为烈士!”,县政府门楼上挂的是:“杨琨同志招商有功,死得其所!”
最让他们感到震惊的是,挂在县政府门口的条幅居然把门楼上的国徽遮住了一大半!
心羽他们站在那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把这些条幅拍下来。”强龙打断了大家的沉默。
“我已经偷拍下来了。”老刘说。
“用摄像机,打闪光灯拍!”强龙显得热血沸腾,“怕什么?我就不相信,他们敢把我们怎么样!”
“这……”老刘没有作声只是把目光投向心羽,意思是,心羽,我们要不要这样做?
心羽轻轻点点头。如果这次不是秘密采访,她会要求摄像师痛痛快快地拍,回去大播特播!
得到心羽的许可,老刘把藏在衣服口袋里的相机拿了出来,环顾四周,见无可疑人员,迅速地拍了几张照片。
其实,正如他们的感觉,有一个黑影像一个猎犬始终远远的地盯着他们,此时猎犬借一电线杆作掩护,死死盯着前面这几个“猎物”。
心羽一行人见随机采访已经差不多了,准备去解决“温饱问题”,他们找了一家看起来还比较干净的餐馆坐了下来点了几个菜,在等上菜的工夫,心羽给路雨声发短信,汇报她这颗“卫星”的最新行踪,还问他在做什么?有没有吃晚饭。
南江市路雨声。
路雨声发完短信,在办公室继续研究胡雁语搜集来的资料。通过资料,他已经详细了解了有关去沙坪的路线、路况、心羽住的“樟城宾馆”在县城所在的位置。此时,他被《沙坪县志》里有关沙坪县县名的来历以及“十万阴兵陷友谅”的传说吸引住了。
《沙坪县志》里说,秦时沙坪境内皆樟树,故名樟城。因“民以樟树产瘴气,不吉,砍之作柴薪,至唐,砍伐殆尽”。没有樟树的樟城三面渐成沙丘,县城又如沙坝围起来的一井,故改名为沙井。
至明代,为什么又改沙兵,这里有个“典故”。元末朱元璋与陈友谅大战于浔阳,友谅诈败,元璋率数千精锐追至沙井,遭友谅数万伏兵包围,元璋四面突围而不得要领,乃对天长叹“天要亡元璋乎?”。正在仰天长叹时,突然狂风大作,黄沙蔽日,从地下突然冒出十多万“阴兵”,个个面如死灰,沙盔沙甲,人手一把鬼头刀。这些阴兵一齐向陈兵脖子猛砍,“取陈兵首级如割韭”。数万陈兵转眼皆成无头鬼,顷刻和阴兵一起消失在黄沙中……
朱元璋登基后,念沙井对大明之功,钦命沙井为沙兵,永世不纳粮粮。虽然在明代改县名为沙兵在《明史》中有记载,但翻遍《明史》,并不见这段“十万阴兵陷友谅”的记载。县志里解释说,朱元璋不愿意子孙后代说他的江山靠的是阴兵相助打下来的,觉得很不光彩。但在整个明代,沙兵县老百姓确实没有一个人纳过一粒皇粮却是不争的事实。
十万阴兵陷友谅!路雨声觉得着太不可思议了!这种场面简直像好莱坞魔幻大片中的镜头。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么沙坪岂不是一个遍地是阴兵的鬼蜮?想到这里,对心羽的担心又增加了好几分。
沙坪县城。
吃完晚饭,心羽一行从餐馆走出来,刚一起到大街上,她看见前方不远的地方,在昏暗的灯光中有一个人的“剪影”,她觉得很熟悉。是谁?啊,心羽想起来了,是他!
“涂梓,涂梓。”心羽对着“剪影”喊,可“剪影”却一转身闪进了一家叫“绿藤”的洗头屋。
心羽小跑到“绿藤洗头屋”大门口,正准备进去,从屋里冲出两个黑衣男人用身体挡住了她,其中一个还势汹汹地问:“小姐,你找谁?”
“刚刚进来的那位。”心羽边说边踮起脚尖朝里望。
“谁也没进来,走吧!”黑衣男人用手挡住心羽的视线。
老刘他们跟了上来,问心羽怎么回事,心羽说看见一个人,很像是一位朋友,我想进去找,他们不让。
“喂,我们美女要进去找人,怎么不让进去?”强龙冲着黑衣男人说。
“怎么,我说了没有人进来就是没有人进来,是要找碴还是怎么的?”黑衣男人比刚才更凶,并用一只手推了强龙几下。
“找碴又怎样?”强龙推开了黑衣男人的手。
“算了,算了。”心羽把强龙往外拉,制止了一场箭在弦上的冲突。
心羽一行人离开了洗头屋,往樟城宾馆走。
当走到一个上坡道时,一辆白色微型面包车突然停在他们身边不远的地方,几个人从车上走下来,走在最前面的人脸上有着长长的刀疤。
“不好。”钟师傅说,“找麻烦的来了。”
话音刚落,“刀疤”一伙把他们围了起来。
“保护心羽。”老刘大声喊。
老刘、钟师傅、强龙从三个方向把心羽护住。
“你们想干什么?”强龙对“刀疤”大喊。
“我注意你们很久了!”刀疤脸阴阳怪气地说,“你们是哪路天神?敢跑到沙坪来撒野!”
刀疤脸没有料到碰上个狠角色,楞了一会,张牙舞爪向强龙扑了过来。
好一个强龙,又闪电般弹出左腿,踢到刀疤脸的胸口。这记长腿比刚才更迅猛,更有力量,刀疤脸被踢出十几米远,歪歪斜斜倒在地上。
刀疤的团伙见状一齐向强龙围了过来。
“心羽你们快走”强龙喊,“把这伙渣滓子交给我。”
“老刘,你带心羽快走。”钟师傅把心羽、老刘使劲往前推,“我留在这里帮强龙。”
“我不走!我不走!”心羽不愿把他们留下,她大喊,“强龙,小心。”
强龙左一脚右一腿,三下五除二把几个人全部打在地上嗷嗷叫,自己只是出了点鼻血。
心羽这时感到,郭主任安排强龙陪她下来秘密采访确实是非常英明的!不过,看到强龙挂了彩,心里有点难受,她给强龙递去纸巾。
“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跆拳道黑带。”强龙接过心羽的纸巾,边擦鼻血边说。
突然,又有一辆白色面包车呼啸而来,车子还没停稳,车门就猛地打开,从车上跳下五六个凶神恶煞,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把长刀。
“快跑!”老刘见状大喊。
心羽他们飞跑起来。
“他们是谁?”心羽边跑边问。
“一定是杨氏集团的。”钟师傅喘着气说。
“大街上动刀,这也太猖狂了。”强龙说。
“我们分头跑,别被一锅煮了。”老刘大声喊,“我和老钟一组,强龙护着心羽。”
四个人按老刘的吩咐分成两组在街道两边狂奔,跟在后面的这伙打手也分成两组猛追。
“我跑不动了!”心羽停了下来大口喘着气,“怎么办?”
“我背着你跑。”强龙说。
“不。”心羽刚说完,却被强龙横着抱了起来。
强龙的力气够大,虽然刚经历一番恶战,还能抱着心羽疾步如飞。不过,后面追的人更快,离他们只有几把长刀的距离,心羽已经能够感受到长长的刀片逼人的寒气了。
“怎么办,强龙,他们马上要追上来了。”心羽说。
“老刘,快打110!”强龙对街道另一边狂奔的老刘和钟师傅喊。
话音刚落,突然听见几辆摩托车飞快地开来,发出震天的轰鸣声,车上的骑手脸上每个人都蒙着黑面纱,他们从追兵中间穿过,朝心羽他们冲了上来。
“不好,又有摩托车追兵,这下死定了。”心羽眼睛一闭,“雨声哥哥,我要与你永别了。”
正在这时,两个黑面纱骑士在他们身边停了下来,冲他们大喊,“快上来。”
心羽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强龙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在纳闷,却听黑面纱骑士不停的大声催促,“你们不想死的话就快上来。”
强龙他们坐上了黑面纱骑士的摩托车。
见他们上了车,后面的打手也飞快的钻进面包车追了上来。
摩托车在飞奔,面包车在狂追,心羽从摩托车反光镜中看到,面包车离摩托车只有一把刀的距离了,情势非常危急。
突然,黑面纱骑士将摩托车往路边的一条巷子中猛地一拐。面包车在巷口停了下来。
这是一条仅能容下两个人并行的小巷,里面铺的都是青石板,载着心羽的摩托在青石板上蛇形穿梭。
不见了面包车的踪影,心羽长长舒了一口气。
心羽大声喊,“你们是谁?”
黑面纱骑士说,“摩的司机。”
心羽问,“追我们的人是什么人?”
黑面纱骑士说,“你们不知道,杨家人一直跟在你们后面?”
心羽大声喊,“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们?”
黑面纱骑士说,“我们几个忍受杨家太久了,沙坪人忍受杨家太久了。你们是市里来的记者吧?”
心羽说,“你怎么知道?”
黑面纱骑士说,“我天天在政府门口揽容,刚刚看见你们拍照,为你们捏一把汗呢!前几天也有记者来拍,被杨家人打扒下了。”
心羽说,“你们不怕他们报复?”
黑面纱骑士说,“我们怎么不怕?不怕会蒙起脸来吗?”
黑面纱骑士问明心羽住的地方,又拐了几个巷子,把她一直送到宾馆,再三叮嘱晚上不要再出去了,临走还说,希望你们能给沙坪带来一线阳光。
心羽刚把房门关上,听到老刘、老钟、强龙他们陆续回来了,四个人聚到老刘房间里,唏嘘不已。
“我去看看他们跟来了没有?”老刘说。
“他们应该找不到,摩托车怪了这么多巷子,兜了很多弯。”钟师傅说。
“我还是下去看看有什么动静没有。”老刘出去了。
一会儿,老刘回来了说,宾馆大门紧闭,只留了一个小门。我也叮嘱了门卫和前台,如果有人打听的话,千万不要说我们住在这里,一定要确保我们的安全!
应该没事了吧,大家回去休息吧!老刘说。
听老刘这么一说,大家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去。
老刘一个人在房里,他检查起自己的随身带的设备,还好,这些宝贝都还在,老刘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老刘坐在那里发呆,从南江到沙坪一路的经历,像电影一样又在脑海里重现。从事摄影工作几十年,经历的惊险场面不算少,今天却是非常特别的,不知道这些特别的经历都拍到没有,画面效果怎么样,想到这里,他把笔记本电脑打开,把照相机连到笔记本上。
先从来的路上拍的“白衣女人”录像看起吧。
白衣女人出现在画面里。
这是什么?怎么在白衣女人的身后还有一个人?
老刘把画面定格,天哪,这不是杨琨的鬼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