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被心羽问住了,怎么和心羽说呢?告诉她杨琨的鬼魂一直在车上?就坐在她的后面?告诉鬼魂随时有可能再做出什么吓人的动作把她吓倒?
“你是不是从相机里看到了他的鬼魂?”心羽问。
老刘轻轻地点点头。
虽然老刘的回答在心羽意料之中,可还是让她感到有一种无名的恐惧化作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让她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人到底有没有灵魂?”她想起案发前一天,她为路雨声网站做网络视频现场直播当主持人,听到网友提得最多的一个问题,当天晚上,在路雨声设的宴席上她也亲口向爱德华博士、林若水大师提了这个问题,可惜都没有得到正面的回答。没想到在去沙坪县的路上,在一个雷电交加、暴雨肆虐的下午,老刘以这种方式回答了她的问题。
“他的鬼魂是不是已经变成了鬼?”心羽轻声问老刘。
“这个我说不清楚。”老刘说,“我只担心他的鬼魂会再做出吓你的动作!”
“你是说,他朝我……?”心羽问。
“下次就不一定是眨眼睛这么简单了。”老刘说。
老刘的话猛然提醒心羽,杨琨在照片里朝她眨眼睛并不是幻觉,是真的!这么说这个杨琨的鬼魂也太厉害了,他居然能使照片“活”起来!那他就无所不能了!他还会做什么?会不会在我走路的时候突然挡在我的前面?在我吃饭的时候突然跳到我的桌上?在我睡觉的时候……
想到这些可怕的场面,心羽感到毛骨悚然!
可是,就为了这个取消采访?和郭主任怎么报告呢?就说我们在去沙坪县的路上碰到了鬼魂,为了避免鬼魂对人员可能的伤害以及对国家财产可能的损坏,经研究决定临时取消采访计划?这要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指不定郭主任会说,心羽,你是不是路遇大暴雨,脑子进水了?
关键是,电视台专题部眼下没有什么能拉升收视率的节目,这次采访对部门特别重要,郭主任也寄予了很大的希望。我又是这次采访活动的策划者、负责人,这么重要的项目怎能为了一个大家都不相信的鬼魂半途而废?
不错,老刘他们是看到了鬼魂,那又怎么样,鬼魂不一定会变成厉鬼。即使变成了厉鬼,总不会把我心羽给吃了吧?我一向与人以善,虽说不像母亲那样吃斋念经、虔诚向佛,但自己一有机会也会行善积德,佛祖一定会保佑我的!再说我还有个保镖雨声哥哥,鬼魂如果真的要对我怎么样,我就在第一时间和他打电话,他一定在第一时间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我身边来。
“采访不能取消。”心羽想到这里作了一个决定!
“你决定了?”老刘问
“是的!”心羽说,“没有理由取消这么重要的采访!”
老刘见心羽语气如此坚定,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他为心羽暗暗担心,也对这个貌似柔弱的女孩在关键的时候表现得如此勇敢,心生阵阵感动。感动之余,他叮嘱心羽,“你时刻要当心,有什么事赶快喊我。”
“谢谢你,老刘。”心羽说。
老刘起身朝副驾驶的位子走去,他认为坐在那个位置视线比较好,如果车子外面再出现什么情况,他可以更快地采取行动。他边走边看车窗外面对钟师傅说,“雨小了,可以开车了。”
“好的。”钟师傅启动了发动机,车子又在雨中继续赶起路来。
强龙见老刘走过来了,就从坐位上起身,但并没有立即走开的意思,他把老刘拉到自己身边,和老刘咬起耳朵,“你刚才真的看清了不?”
老刘也用点头回答强龙。
“拍到了没有?”强龙问。
“在黑影往车子跳的时候我按了快门,但正好有闪电,不能确定拍到没有。”老刘对强龙说。
“数码相机显视屏上不是立即可以看到相片吗?”强龙说。
“我这台不是普通相机,是单反相机,拍照时直接从取景器中取景,显示屏我一般不开的。”老刘说。
“是不是你们玩摄影的一旦用显示屏取景会被人说很不专业?”强龙问。
“这倒不是,这只是一个习惯问题。道上的朋友也有用显示屏取景能拍出很精彩照片的。”老刘说。
“不管你开没开显示屏,你现在把相机打开,拍没拍到一看不就知道了?”强龙的语气显得很急迫,可老刘并不急。
见老刘不紧不慢的样子,强龙就要‘抢’老刘手中的相机。但老刘反应很快,以比强龙更快的动作把相机藏到身后。他说,“强龙,你要看相片,也得让我先坐下来呀!”
强龙让刘师傅坐下来,强龙就在他旁边弯下腰来,等他打开相机。
可老刘没有打开相机,而是凑近强龙的耳朵说,“在车上看不方便,等到了沙坪住下来后,我保证马上给你和钟师傅看,但别喊心羽来看,懂吗?”
“为什么?”强龙不解。
“你这也不懂?”老刘说,“女孩子胆小,据我所知,心羽是胆小中的胆小者,刚刚我们在看鬼魂的时候,她一直闭着眼睛!如果让她看到了鬼魂的照片,把她的魂吓丢了,你说该怎么办?”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强龙说,“我同意你的安排,但你要先明确告诉我到底拍没拍到鬼魂?”
“拍到了又怎样?没拍到又如何?”刘师傅对强龙这么迫切想看相片感到很纳闷。
“如果真的拍到了,沙坪去不得,我们应该立刻回去!”强龙说。
“你要回去和拍没拍到照片有什么关系?你刚才不也盯着看吗?”老刘这才明白强龙急于看照片的真正用意。
“我们是看到了,可没有照片作证,怎么能肯定我们几个不是在雷电交加的时候产生了幻觉?”强龙说。
“如果不是幻觉呢?”
“我刚才不是说了嘛!”强龙显得有点烦躁,“明知山有鬼,偏向鬼山行,有那个必要吗?”
“哪里有鬼?”老刘问。
强龙:“你……,这……”
强龙没料到老刘会这样问,支支吾吾不是如何回答。
“鬼魂不等于鬼!”老刘觉着强龙一个大男人,还是块头这么大的大男人还不如一个年轻女记者心羽勇敢,心里就有点瞧不起,说出来的话中就有了不屑一顾的语气,“鬼魂投胎了就不会变成鬼,懂不?”
“可是,如果这个杨琨的鬼魂投不了胎,或者它不想投胎呢?”强龙也不示弱,问话的语气咄咄逼人。(总目录)
强龙的话让老刘一时语塞,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如果真如强龙所说,杨琨的鬼魂无疑会变成鬼了,如果他生前是个恶人,还很可能变成厉鬼。他生前是不是恶人?八成是,为什么呢?如果不是恶人,他怎会遭到这么惨的报应?
“都已经走了一大半路了,回去干什么?”钟师傅的话打断了老刘的思路,“出差半途而废,过桥过路费、汽油钱都不好找领导签字报销了,心羽也交不了差呀。强龙,你就听老刘的安排,我们几个算他年长,你就尊敬一下长者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果真的有什么鬼怪之灾,只要我们抱定邪不压正的信念,见招拆招,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刘师傅拍拍强龙的肩膀安慰他说,“如果鬼真的来了,它最害怕的应该就是你,因为我们几个算你最年轻,阳气最盛!不过你自己首先要克服恐惧心理,因为一份恐惧削减三份阳气!”
强龙听他们这样说,不好再说什么,否则显得自己也太差劲了。他带著满腔的不悦和无奈回到心羽旁边的座位上。
车子在雨中继续颠簸着。在无边无际细密的的秋雨中,在昏暗的光线下,在人烟稀少、坑坑洼洼的道路上,它显得那么孤独和渺小,笼罩汽车的四周的除了雨水还有许多的悲壮气氛,而车内呢则载满了厚重的让人窒息的压抑。
老刘坐在那里,望着车窗外不断往后跳跃的一棵棵梧桐树陷入了沉思。
老刘知道,自己并不是故意卖什么关子,主要是许多问题还没想清楚———一向谨小慎微的他,考虑的问题总比别人多,这和他的年龄无关,他生性如此。虽然他并不怀疑鬼魂的存在,也想用手中的相机来拍一张鬼魂的照片,今天也碰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是,如果打开相机一看,鬼魂照片真的赫然展现在大家面前,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几个人,能不能承受得住由此对心智的强大挑战?
如果这张照片不小心流入互联网,它将会引起多大的轰动?“南江市摄影师刘琉用高超的摄影技巧、近乎完美的照相机抓拍到国内第一张鬼魂照片!”的消息充斥各大网站,来采访我的内地记者、香港记者、台湾记者、美国记者纷涌而至,踏破门槛,我在摄影界的地位像牛市的股票指数一样节节高升!相信鬼神的人燃放鞭炮庆祝,甚至可能把我这个拍相片的人奉若神灵呢!
可反过来,在“天下无鬼”的观念主宰人们主流思想的今天,这张照片又会带来多少不信鬼神的人的口诛笔伐?他们一定会以各种理由对我进行指责和攻击,甚至会跳出很多人说这张照片是用“PS”手段造假出来的,然后,还会有模有样的用“PS”手段“还原”出和我的照片一模一样的“鬼魂照片”出来,我老刘到时候恐怕百口难辩了,一世英名也就毁于一旦,在电视台的工作自然不保了。
怎么办呢?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已经答应了强龙他们,只要到了沙坪、安顿下来后,我老刘一定把照片给三位男子汉看,不过,一定要他们替我保密!如果他们提出要拷贝我拍的鬼魂相片,门都没有!
老刘想这些问题相得头有点痛,他想听听音乐,却发现汽车收音机什么时候关了?“老钟,收音机怎么关了,打开听听吧!”
“刚刚打雷,我怕打坏了收音机就关了。”钟师傅说着,就拧开了收音机开关,《心情路线》主持人紫蝶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今天下午我市出现历史上罕见的强对流天气,大风吹坏了市区不少的广告牌,许多树被连根拔起,中山路有5人被大风吹倒的广告牌砸成重伤,兴民路有7辆停在树下的轿车被掉下的树枝砸坏,箭山、沙坪、北浔等县都有人、畜被雷电击死击伤的报道。即时天气预报就报告到这里,现在继续《流行前沿》环节。下面要为大家安排的是由我市青年诗人路雨声作词、著名流行音乐作曲家佟大伟作曲的歌曲《一个人的路有多长》……”
路雨声的歌!路雨声的歌!心羽听到路雨声三个字很兴奋,她冲钟师傅大喊,“钟师傅,把收音机声音放大一点!”
钟师傅不知道心羽的用意,但还是把音调得很大,一首深情的男女声对唱在面包车内弥漫起来。
女声独唱:
一个人的校园飘着心的空旷
一个人的寝室开着等你的门窗
一个人的路有多长
连着你的背影我的眺望
男声独唱:
一个人的背包装满四年的迷茫
一个人的吉他不想把迷茫弹唱
一个人的路有多长
连着我的脚步你的彷徨
男女声合唱:
一个人的路能有多长
走来走去走不出深情的凝望
一个人的路能有多长
走来走去走不出脸上的泪光
……
这首歌描写的是两个大学生恋人,一个人孤独地在外面漂泊,另一个在校园里孤独徘徊,两个人在彼此深深牵挂着对方。男女歌手的反复吟唱,让心羽听了倍感忧伤。远离父母的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漂泊,常常一个人孤独地走在采访的路上,孤独地承受不理解的白眼,孤独地承受不合作者的推推搡搡,孤独承受辛辛苦苦的做的节目被枪毙的痛苦,孤独得承受凶杀现场的血腥、恐怖,孤独地承受案件没有真相大白前令人窒息的惊悚气息。虽然参加工作不过一年多,常常感到心很累,常有一种难以支撑下去的感觉。
在感到脆弱的时候,她多想有一温暖港湾让她孤独的心舟能停靠,可是,她喜欢的大哥哥路雨声一年多来一直对她不冷不热,在桉馨小区惨案案发当天,他竟然把我一个人在丢在宿舍不管,让她度过了一个泪雨涟涟、恐惧绵绵的晚上,这个路雨声,你很可恶!很可恶!你知道吗?
如果你在身边,我要捶你几拳,重重地捶你!
她还想悄悄地对他说,雨声哥哥你知道吗,其实我现在很害怕!我不知道鬼魂什么时候还会出现,不知道他还会对我做什么!不知道看见了鬼魂会不会害怕得再次晕过去!
她在心里呼唤,你现在在哪里?我真的很想你,我多想你现在就坐在我的身边!
心羽想着想着,眼泪禁不住地往下流,然后哭出声来。
心羽的哭惊动了老刘,老刘走了过来,“心羽,你怎么了?”
“这首歌,这首歌……”心羽想说这首歌好感伤,可还没说完,就哇的的一声失声痛哭起来,“呜呜……呜呜……”
心羽越来越大的哭声让大家感到很揪心!
老刘他们想不明白,一首歌竟能让那么坚强的女孩哭成莉花带雨样的泪人?难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歌不伤人人自伤”?这是一首什么样的歌,有这么大的魔力?他们竖起耳朵认真地听了起来:
……
女声独唱:
一个人的栀子花在泪影中绽放
一个人的秋风在日记里流浪
一个人的路有多长
连着你的孤独我的忧伤
男声独唱:
一个人的蓝天没有我要的阳光
一个人的大地洒满你捎来的月光
一个人的路有多长
连着我的黑夜你的梦乡
女声独唱:
一个人的路有多长
绕来绕去都绕在我的心上
男声独唱:
一个人的路有多长
弯来弯去都是想你的诗行
合唱:
一个人的牵挂有多长
一个人的路就有多长
一个人的泪水有多长
一个人的路,就有多长
……
与此同时,杨琨的家。
一阵阵的哭声从杨琨的家里飘了出来。这是一幢建在县城郊区的独门独户的别墅,在周围一大片低矮的房子中,它显得那么突兀。自从杨琨死后,这里的哭声、鞭炮声就没有断过。从哭声中你可以听得出哭着的身份,“杨琨呀,我的儿,你死得好惨呀,是谁把你害成这样……”,“死鬼,你狠心一走要我们娘儿怎么过呀?……”这不是装腔作势的作秀,而是发自内心的悲鸣,闻者无不动容!
面包车上。
心羽哭了一阵,压抑的心情释放了许多,她擦了擦眼泪,给路雨声发了一条短信,“刚刚听了你的歌,流了很多眼泪,呵呵。你不会笑我吧?”
路雨声的短信没有像以前那样马上飞来,心羽觉得很奇怪,她又给路雨声发了一条,“你现在在哪里?在干啥?”
等了一会儿,她还是没有等到短信。她等不下去了,就拨路雨声的手机号码,听到的却是“你所拨的电话已关机。”
怎么回事?路雨声在干什么?
在南江市郊区有一个古柏环绕的庙宇“佑民寺”,神情肃穆的路雨声在大雄宝殿里,在木鱼声声中,对着雄威的菩萨塑像三拜九叩,嘴里还念念有词。看得出他的态度是非常虔诚的。
礼毕,他走出了大雄宝殿,与等在殿外的林若水大师握手。
“什么叫临时抱佛脚?我现在总算明白了。”林若水大师笑着说。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路雨声笑着回答。
“典型的信仰实用主义者。”林若水大师指着路雨声说。
“再加上中国式的几个字那就更准确了。”路雨声说,“老师快带我见佑民寺的住持云来方丈。”
今天下午,心羽发来短信说在车上看到照片上的杨琨朝他眨眼睛,虽然心羽后来又发来短信说那只是幻觉,要他放心,但他凭直觉感得不会这么简单。不过他怎么想也想不出是到底是什么原因,难道真的是鬼魂作祟?他给国学老师林若水打电话,林若水在电话里说,他正在去会佑民寺住持云来方丈的路上,要他也来佑民寺,亲耳听听云来方丈是怎么说的。
佑民寺离他的公司很近,路雨声比老师先到一步。
他一到佑民寺,置身红墙绿树、烟雾袅袅中,浮躁不安的心一下子平静了许多。当他看见高高的莲花座上慈祥的菩萨面容时就像找到了救星一样的激动,激动之余他对着菩萨烧香膜拜,心里不停地祷告,“菩萨保佑心羽鬼神不侵,一路平安!如能她无痒归来,一定再来还愿!”
心羽的面包车上。
心羽等不到路雨声的短信,颇感忐忑不安。他是不是出车祸了?是不是手机被偷了?她想了一百多个可能,就是没有想到路雨声会到庙宇里为她祈福上。
正在他这样想着,汽车又是一个紧急刹车,紧急制动发出的声音非常刺耳。
情急之中心羽抓住了车厢上一个扶手才不没有从座位上滑下来。这一路也太不顺了,心羽想,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到沙坪?眼看夜幕就要降临,还有近一半路要赶,不会半夜才赶到吧?
“怎么回事?”强龙在听MP3,所以一点防备也没有,紧急刹车让他从座位上滑了下来。
“车前面有个白衣女人!”钟师傅转过身朝他们说。
“白衣女人?”听到这几个字心羽心里一紧,她想起案发前一天晚上和路雨声一起飙车,也是一个白衣女人在她车前突然横穿马路让她措手不及、差一点点就撞上的惊险一幕,白衣女人那个表情现在想起来都很吓人!他们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透过车窗外的细密的雨帘,心羽看见雨中一个白衣女人站在车子前面不停地朝他们挥手。
“怎么办?”钟师傅问。
“看样子是想搭顺风车的。”心羽仔细看了一会儿,不像是那天晚上见到的白衣女人,“这一路开来,都没有看到什么班车,这个女人可能是搭不到班车回城。她的样子很焦急。我们捎她一段路吧。”
“不行!”强龙说。
“为什么?”心羽问。
“你有没有看过网上的西班牙灵异事件视频?”强龙见心羽摇头就说,“也是像我们一样几个年轻人开了一辆车,中途带了一个搭顺风车的女人,结果……”
“结果怎么样?”心羽问
“车上的人全都死了!”
“怎么回事呢?”心羽问。
“因为中途上车的白衣女人是个女鬼!”强龙神秘地说。
“心羽别听他胡说,那个视频是通过数字技术人工合成的。”老刘说,“我和技术部门几个同事一起分析了这个视频片段,找出了很多技术漏洞,也知道他们是用什么方法编辑的。”
“我说呢,估计现在还没有这种技术能拍到鬼魂的视频!”心羽朝强龙做个鬼脸,然后她对老刘说,“让她上车吧,说不定能从她这里了解一点情况呢。”
老刘打开了车门,白衣女人连声说,“谢谢,谢谢!”
白衣女人在最后一排位子坐下,她说,她婆家在县城郊区“上水梅家”村子,娘家就在离刚上车的地方七里路的一个山村。上午听说老娘在地头摔得爬不起来,急急地出了门来看老娘,刚到娘家又接到婆婆打来的电话,说小孩在村头被狗咬了,你说,倒霉的事怎么都到挤一起了?我中饭都顾不上吃急忙往回赶,可这一路都没招停一辆班车,都把人给急疯了。
心羽打量着眼前的中年农妇,注意到她的衣服,这件衣服新买的时候应该是杏黄色的才对,只是经过日晒雨淋颜色褪得差不多了,看起来就和白色一样。听说她住在上水梅家,心羽问,“大姐,你婆家离下水杨家远不远?”
“不远不远,就隔一条河呢。”中年农妇好奇地问,“你们要到下水杨家走亲戚?”
“你知不知道杨琨这个人?”心羽没有正面回答她。
“你说的是明天要上山的杨老三吧?”中年农妇说,“杨家三老虎,谁不知道呢?这三个老虎一个比一个横,一个比一个有钱有势,结果一个比一个死得惨!三兄弟中杨琨最小、官最大,死得最惨。听说他被鬼火烧死了,烧得连一根骨头都没有,都成了灰了。你们外地人也听说了?”
“听说了一点点。”心羽心想我何止听说哟,我是唯一到过现场十多个人中的一个!但她不能暴露电视台工作人的身份就撒了一个慌。
她又在想,眼前这位农妇嘴里说的怎么和李伟俊提供的材料相差很大呀?李队长的材料上说的都是好话,难道南江市公安局侦察员没有深入民间了解情况?
“报应呀!报应呀!”中年农妇在那里自言自语。
“你和他很熟吗?可以给我们聊聊他的情况吗?”心羽说。
“两个村吃一条河里的水,小时候我们常常光着屁股在在河里抓鱼抓虾呢,你说熟不熟?”中年农妇说。
“那你说给我们听听。老刘,你不是喜欢听奇闻逸事吗?一起来听听吧。”心羽示意老刘过来,意思是要将农妇说的话偷偷地录下来。
“我对打牌唱歌这些个玩意都没啥兴趣,就好听个奇闻轶事,不但好听,还喜欢记下来,都记了好几本了。等退休了我就想写本书,书名都想好了《老刘讲天下奇闻》。大姐,您等会开讲,等我换件厚点的衣服穿上,年纪大了凉不得的!”
车里又闷又热的,怎么会凉呢?中年农妇有点纳闷。她不可能知道,老刘趁换衣服的功夫以最快的动作把一副新近高价购买的具有红外热敏、X光透视、紫外线显影等多种功能聚于一身、最新一款针孔摄像头别在衣服一个扣眼里,看起来它和一个衣服扣子一模一样。然后,他又把线悄悄地连到那台新组装的照相机上,而照相机就藏在衣服硕大的口袋里。
做好一切偷拍准备工作的老刘走到离农妇最佳的位置坐了下来,他对农妇说,“大姐,有什么趣事,快讲给我们听听。”
南江市,佑民寺
路雨声在云来大师的禅房里听他与林若水讲佛论禅,他们的谈话妙语丛生,让路雨声颇有收获。
路雨声为了对佛境保持尊重,手机一直关着。这会儿,他觉得手机关的时间太长了,想早点结束这堂“课”好和心羽取得联系,他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就他最关心的问题请教云来,“方丈,按照佛的教诲,一个刚死去几天的人,他的鬼魂有多大的能量,比如,他可不可以驱动物体,可不可以呼风唤雨,可不可以透过照片朝人眨眼睛?”
云来大师听了路雨声的话,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我佛无鬼魂一说,只有中阴身一说。”
“中阴身?”路雨声觉得这个名词很新颖。
“正是!”云来大师没有明确回答他的问题,他简单介绍了佛有关“中阴身”一说。他说,自人断气后意识脱离躯壳至转世投胎前的历程佛称之为“中阴身”。“中阴身”速度犹胜光速,于一念顷即可投生他方世界;“中阴身”可以像崂山道士那样穿墙走壁,“纵山河大地亦不为所障”,也可以随意穿越人的身体;“中阴身”意念中所想得到的东西立时出现在眼前,所谓“思衣得衣,思食得食”。但不是每个人死后都有“中阴身”这一阶段,至恶、至善者无“中阴身”,至恶者立刻下地狱,至善者立刻升天道。
听完云来的讲解,路雨声起身与云来告辞。
云来送到门口,临别赠送两位与佛有缘的施主一套佛歌光盘和书籍。
“这只是一家之言,姑妄听之。”从云来大师的禅房出来后,林若水大师对路雨声说,“每个人都很关心自己百年后的归宿。对于人有没有来生,是不是有鬼魂,各种宗教间有着不同的见解,这些见解常常互相矛盾,但又互相渗透、互相借鉴,这些观点传到民间后,就在老百姓脑海里生成相当错综复杂的生死观和鬼魂观。”
“对于鬼神一事老师怎么看?”路雨声问。
“我还是信奉孔子的那句话,敬鬼神而远之。”林若水说。
沙坪县郊。
中年农妇一路不停地讲她所知道的一切有关杨琨的事情,车上的人听得津津入味,有如听评书。老刘一直不停录,他估计已录了50多分钟。
因为有人讲故事,时间就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汽车开到了县城郊区。
中年农妇把他们领到“下水杨家”村头。远远地,车上的人听到阵阵哭声、哀乐,看到了排成长龙的花圈。
那辆灵车赫然映入眼帘。
看见灵车,老刘想,杨琨的鬼魂还在车上吗?
沙坪县城。
心羽的面包车把农妇送到家后,雨停了,天也黑了。为了不引起没必要的关注,他们到县城一个幽静的地方找了一个叫“樟城宾馆”的地方住了下来。心羽住了一个标准间,老刘住了一个标准间,钟师傅、强龙合住一个标准间。
心羽刚把行李放好就拿起手机给路雨声保平安。刚想发短信,路雨声的短信飞过来了,心羽这才知道路雨声下午到寺庙里为她祈福的事,心里涌起阵阵感动。
老刘刚进房间强龙就进来了,后面还跟着钟师傅。
强龙说:“老刘,快把相机打开,看看拍到了鬼魂没有!”
“好,你们把门关上。”老刘果然是个君子,说话算数。
为了看得更清楚,他们把相机连接到随身带的笔记本电脑上。
三个人,三双眼睛同时盯着电脑显示屏。但因为相片像素太高,文件太大,相片打开得非常慢。
当那张照片完全呈现在他们眼前时,三个人同时都惊呆了。
照片由于是从车内透过车窗玻璃往外拍的,而车窗玻璃虽然有刮水片不停的刮,但上面还是有不少的雨水,所以照片不是特别清晰,不过基本上看得清楚:漆黑的天幕上挂着一道闪电,闪电下是望不到头的黑乎乎的路,一辆白色的扎着白花黑带的灵车走黑乎乎的路上,灵车旁边是光秃秃的山坡。除此以外,其它的什么也看不到。
“怎么会这样?”强龙大声嚷嚷,他的心里一定是非常的失望。
“老刘,怎么回事?”钟师傅问老刘。
难道真是幻觉吗?老刘也弄糊涂了,他明明在取景器中清清楚楚看到了杨琨的脸,怎么看得到拍不到呢?想到这儿,那惊人的一幕又在他的脑海里“回放”一遍:一个黑影站在山坡上,一辆灵车开过来,杨琨从山坡上朝灵车纵身一跃,一道强烈的闪电……闪电!闪电!
“闪电!一定是闪电的原因!”老刘说,“闪电能量太强,让杨琨魂飞魄散,万劫不复了!”
“魂飞魄散?万劫不复?”强龙重复着老刘的话。
“世上再也没有杨琨,也没有他的轮回了。总之,就是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老刘说。
“哦!”钟师傅摇摇头。
“唉!”强龙长叹一口气。
他们是为杨琨感到可惜呢,还是为没有看到照片感到遗憾呢?
带着满心的期望来看照片,结果没有看到吓人的鬼,两人一定有点失望!
两人刚走,老刘把门关上,独自一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难道真的没有拍到?按道理不应该呀!只要是肉眼能看到的影像,相机就可以捕捉得到,难道他真的永远消失了吗?
不是说鬼魂是能量场吗?杨琨的能量场一定够强大,否则他也不敢出来,即使出来,我们也看不见呀。闪电不一定能驱散他。再看看,再放大看看!
想到这里,他回到电脑边,滚动着鼠标中间的滑轮来,随著他的动作,照片被一点点地放大。
在放得很大的照片上,在光秃秃的山坡和惨白的灵车之间出现了呈弧状的、模模糊糊的黑影!
老刘把黑影移到电脑显示屏中间位置,继续滚动鼠标滚轮,黑影被一点点放大,直到充满整个电脑显示屏。
看着电脑显示屏上的影像,老刘猛地往后一仰,摔倒在地上!
显示屏上的黑影中赫然出现杨琨狰狞的鬼脸,有如从地狱中来的魔鬼!
老刘坐在地上,盯着杨琨狰狞的鬼脸,自言自语:杨琨呀!杨琨!你的阳命很薄,阴命很硬呀!
南江市。神秘眼网站办公室。
路雨声前脚刚进办公室,胡雁语后脚跟进来了。
“小胡,要你找的资料找好了?”
“找好了!”胡雁语给了他厚厚一沓装订得整整齐齐的资料。
路雨声翻着这些资料说,“这么多资料,你是怎么收集的?
“能够用的途径全部用上了,市图书馆、同学、老乡、学校图书馆、互联网。”
“有什么特别的没有?”路雨声问。
“我觉得特别的地方用红笔划了。”胡雁语做事确实细心,“路总,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谢谢你,小胡!”路雨声和小胡握手,目送他走出办公室。这小伙子真得不赖,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把有关沙坪县的资料全部收集好了!
路雨声认真看起胡雁语收集的资料来,对被红笔做了记号的地方看得特别仔细。有一段摘自《沙坪县民俗考略》一行字吸引了他的眼球,“沙坪,建城于秦末,名樟城。明改沙兵。民国五年改沙坪。……好鬼俗,民常谈鬼神而忘食。善傩舞者众。……或有冤魂流落幽明两界不得入六道者,以傩舞招之,驱之入轮回。人死七日即起傩,曰傩一,由此至七。但一傩即可送鬼魂各归其道,鲜有傩二、三者,傩七更未曾闻也。”
“人死七日即起傩”,“送鬼魂各归其道。”路雨声琢磨着这两句话。这么说,按照沙坪的风俗,明日杨琨的家人就要为他起傩送他进六道轮回了;假如他的灵魂此时真的在世上漂泊,那也过不了明晚。
关键是今天晚上!
今天晚上他会干什么呢?会不会抓住最后的一个晚上对心羽还有她的同事们做出惊人的举动来?
想到这里,一股比下午更强烈的不详的预感,像被施了咒语的野生藤蔓一样,在他的心里疯狂地生长起来。
心羽把东西刚放好,这会儿正准备洗个热水澡。
她手上拿着洗漱用品推开了卫生间的门,看到了卫生间里用玻璃间隔的淋浴房。
她轻轻带上卫生间的门,朝淋浴房走去。
她打开了水龙头的水,水溅在地上发出哗哗的响声。
卫生间的门“自己”慢慢打开了,心羽毫无察觉。
水气从淋浴房里慢慢飘了出来,在卫生间里弥漫。
在朦胧的水汽中隐约可见一个黑影,贪婪地盯着心羽一举一动。
心羽因为是背朝卫生间的门,没法看到水汽中的黑影。
路雨声的办公室。
路雨声越想越不对劲,决定把自己的感觉告诉她,要她多加小心,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拔心羽的手机,却听到了没人接的声音。
心羽的房间。
电话在床头柜顽强地响着,还不断地发出蓝色的光。
浴室里。心羽正准备脱衣服,突然发觉自己没有拿换洗的衣服进来,就把水关了。
手机铃声传了过来。
心羽转身。
黑影见心羽转身,迅速从门中穿了过去。
路雨声的办公室。
“心羽,在你下午离开的时候就有有很不好的预感,而现在就更加强烈,我真的很担心你。”路雨声对心羽说,“真希望你现在就能回来!”
心羽的房间。
心羽坐在床沿接电话。
“采访才刚刚开始呢。”心羽在电话里说,“我有四个保镖,你别太担心。”
“四个保镖?”路雨声说。
“身边有三个,心上有一个,嘻嘻。”心羽调皮地说。
“啊。”路雨声还是不放心,“你今晚就在大街上随机采访几个人,明天一早就回来。”
“我知道啦,别太担心啦,你怎么比我还要紧张。”心羽听得出路雨声的担心,她反过来安慰路雨声,“你别太紧张,听我的口令,放松,放松,好乖,亲你一个。”
心羽对着电话机“亲”了一个。
路雨声的办公室。
路雨声绷紧的神经难以放松,“如果有什么事,你赶快打电话给我,如果来不赢拨号码,你就长按一个‘9’键,就能拨通我的手机;如果不方便放在耳上听手机,就启动手机的免提功能,知道不?”
心羽的房间。
心羽没有哥哥,从小就希望天上掉下个好哥哥来。如今,天上掉下了一个路雨声哥哥,这个哥哥对她是百般呵护,她很享受这种呵护。此刻路雨声的呵护在她心里涌起一圈圈感动的涟漪。
“如果我打你手机你又关机怎么办?”心羽说,“你下午关机,可把我吓死了。”
路雨声的办公室。
“啊,小妹,对不起。”路雨声连忙道歉,“我再也不会关机了。你记住了,长按单键9!”
心羽的房间。
“为什么是9而不是别的数?”心羽问。
黑影又从墙里慢慢钻了出来……
路雨声的办公室。
路雨声说,“你明知故问。”
心羽的房间。
“不,我不明白。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心羽很想听一听路雨声讲“天长地久”这类能让自己的心怦怦跳的话。这种话,他还没有对她讲过呢!
黑影站在大门与卫生间门之间的位置,远远地盯着她。
心羽背对着房门,根本察觉不到房门这边的动静。
路雨声的办公室。
“那你听好。”路雨声说,“九是级别最高数字,又与久谐音,古人最喜欢这个数字。在古人眼里,‘天为九天,地为九洲,月行九道,日有九光’;皇上穿九龙袍,造九龙壁;皇宫要做到九丈九尺高,皇宫大门上的钉子,横要九排,竖要九排。我和古人一样,最喜欢的数字也是九!”
心羽的房间。
“就这些?不理你了!”心羽要挂电话。
路雨声的办公室。
“等下,我还没说完呢。”路雨声刚刚是在逗她呢,见心羽要挂电话就深情地说,“我多希望与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死生契阔,与子相悦’……”
心羽的房间。
“文绉绉,酸不啦叽。”心羽调皮地说,“你是不是开了一家醋厂?嘻嘻!”
正说着,门口的黑影朝着心羽的背影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