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电视台,接近中午的时分。
两个多小时前,心羽打电话打到李伟俊办公室,李伟俊让部下接电话,回绝了她的采访请求。怎么办呢?正在这时,有个同事送来了几张赠票,票上印着“星皇KTV隆重开张”,还有一句广告语“给你的心一个五星级的港湾。”她看了看赠票有了一个主意。她打李伟俊的手机,通了。
“李队长,我不是说采访的事哟。你这几天一定很辛苦,脑袋都快要爆炸了吧?这样哪能行哟,出来放松放松,思路会开阔很多滴。当然是我请你。对,就今晚,星皇KTV,一个五星级的港湾呢。今晚开开心心地玩一下,明天说不定就破案了,嘻嘻。就这么说好了,不见不散!”
说完,她又拔起路雨声的电话,“路雨声同志,你在干嘛?”
路雨声的大脑被桉馨小区的案子和棋盘村的邪事塞得满满的,整天在想一个问题,它们究竟是不是神秘的“人体自燃”?想得都已经有点精神恍惚了。桉馨小区的案子,公安那边是怎样定性的?有没有最新的进展?从媒体上得不到片言只语。怎样能从公安那里了解一点本案的一些最新内幕呢?正想得入迷呢,在上午快下班的时候,心羽的电话来了。他听到心羽的如此安排,连声说好,又问她晚上是不是一起吃饭?心羽说她晚上有个应酬,要他晚上8:00到一个什么酒店去接她。
路雨声在办公室简单地吃了点晚饭,8:00准时赶到那家酒店,心羽正好从酒店里走出来。
今天的心羽穿了一套晚装,显得非常妩媚,在路雨声记忆里,他是第一次用“妩媚”这个词形容她。他正准备发动车子,路雨声的电话响了,是涂梓打来的。
“兔子,你在哪里?我准备去一家KTV,大德路一家新开张的KTV,你也来吧。”路雨声对心羽说了声,“涂梓是我玩得最好的同学。”就把车子发动起来。
星皇KTV,正如广告所说,是一个五星级的港湾,装修得极尽豪奢。但路雨声不喜欢走廊里那种灰暗的色调,还有镶嵌在墙里的灯管发出的那种幽幽蓝光,他感觉到一种冷冷的压抑。
媒体单位来人了!星皇KTV很客气,派出一位笑容可掬的女经理接待,她给心羽安排了一个大包间,还有DJ、服务生。上茶,上点心,上饮料,上酒,开电脑,开平板电视,调音响,一切都有条不紊地铺开着。
“先生,点歌唱吧?”身着低胸工作服的DJ弯着腰请示路雨声。
“等下,等客人来齐了再点。先放点音乐什么的。”路雨声想起了什么,就问,“你这里有没有《BecauseIloveyou》这首英文歌曲?”
“有的。”这里的DJ确实与众同,在别的地方你说这首歌曲名,得到的回答总是“听不懂”。
DJ放出这首英文歌《BecauseIloveyou》,卡特·史蒂文斯这位“英国新猫王”、超级流行音乐巨星天籁般的歌声,就在包房的四周,在路雨声和心羽两人心理幽幽地蔓延开来:
If I got down on my knees and I pleaded with you
If I crossed a million oceans just to be with you
Would you ever let me down?
……
Because I love you, love you
路雨声能听懂他唱的是什么,他的英语一向很好:
如果我向你跪下
如果我向你哀求
如果我渡千山万水
只为了与你相依
你还会拒绝我吗
如果我登高峰,只为了抓紧你
如果我告诉你,我会爱你一生一世
你还会拒绝我吗
啊!如果这些话语带着忧郁,真的抱歉
我担心,很担心
担心你会离我而去
啊!只因为我爱你呀!
我爱你呀!爱你!
不要拒绝我,好吗
如果我游渡长河,只为呼唤你的名字
如果我说我爱你不变
你还会再愚弄我吗
啊!如果那些话语带着忧郁,真的抱歉
我担心,担心
担心你会离我而去
啊!只因为我爱你
爱你,爱你呀
就着这美妙的歌声,路雨声和心羽两人跳起了“慢四”。
路雨声的脚步跟着音乐移着,而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心羽天使般的脸。心羽也含情脉脉地望着他。此时的路雨声,感觉到自己的心花在开放,听到了心花开放的声音——他多么想就这么一直跳下去,不要停歇,不要停歇!
美好的事情总是昙花一现,你越希望它长久,它就消逝得越快——他们只跳了10多分钟,就被涂梓的到来打断了。
衣着光鲜,夹着一个小包的涂梓被迎宾小姐引到了包房门口。涂梓一进来就大喊路雨声的小名,“路路,路路,我来也!”
路雨声赶忙迎上前去,和涂梓拥抱到一起,“兄弟,好久没见面哟。上次要你去机场接人,还没谢你呢。””。
“见外了不是?谁叫我们是好兄弟呢?”涂梓一进包房,就看到了站在路雨声背后的心羽,他要和她握手,心羽主动伸出手来并作自我介绍,“我叫心羽。”
涂梓连忙握住她的手,这一握就不愿意松开了。他的一双眼睛从头到脚端详着心羽,有如欣赏一尊雕塑。端详了一会儿,他摇着头说,“要说我兔子见过的美女不少了,可今天看到心羽小姐才明白,什么叫美女呀!你不会是从天上下凡的吧?”
心羽听了他的话,脸倏的红了。
“说什么呢,你看人家都不好意思了。”路雨声走过来,拍了拍涂梓的手,涂梓这才把手松开。
“吃醋了不是?没听说过‘朋友妻,别客气’?还好兄弟呢!”涂梓用一根手指指着路雨声笑着说,然后又把路雨声拉到一边,说起悄悄话,“兄弟,我看,她比严丽强多了,两人不在一个层次上。严丽,算得上是美女。可这位呢,不是美女,是仙女!兄弟,人间美女,天上仙女,你可要分清楚哟。”
“喂,你在学校里不是这个样子?怎么几年功夫变成这个样子?三句不离美女,俗不俗呀?”在路雨声记忆里,涂梓永远是那个衣着朴素的腼腆少年。
“虚伪!虚伪!”涂梓又用手指对路雨声摇晃起来,“人生能有几回勃?只争朝夕勃几回!”涂梓说着,一只手还要拍路雨声的裤裆,被路雨声及时抓住了,路雨声说,“拜托,你注意点形象好吧!”
“死脑筋,毕业这么多年,还是死脑筋。”涂梓拿出烟,递给路雨声一支,路雨声摆摆手。
“不会吧?你在这位仙女前连烟都不敢抽?”涂梓小声的说,“如果换了别的人,我会骂你的,不过对于这位仙女,我支持你!”说完,他熄掉了烟。
“看样子,美女对你有很大的作用!”路雨声说,“你今天到南江市是来玩,还是来办事?”
“为了一块地。”涂梓压低声音,非常神秘地说,“你知不知道,南江市郊区有一块很大的地皮要出让。本来这块地是要给南江本地一家最大的房地产公司的,但不知严丽打通了什么关节,扭转了乾坤,听说基本上定了要给严丽。”
“地不是要挂牌招标的吗?”
“不错,是要挂牌招标的,但只有上头决定把这块地给谁,谁才中得了标!哎,这里的名堂太多,太复杂,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楚。”
“严丽看中的东西,她不会轻易放手的。”路雨声太了解她了。
“路路,我们本来也想当过江龙,来争一下。可是今天下午我带风水师实地考察了一下,我决定退出了。你也和严丽说一下,让她不要争。”涂梓说。
“怎么回事?”路雨声问。
“风水师一到那里就死劲摇头,连说,阴气太重了。”涂梓又小声地说,“风水师说,那块地在明清两代都是秋后问斩的地方,叫秋杀地。许多被斩没有人收的尸体随便找个角落就地一埋,所以到处都是乱坟岗,后来有了一个正式地名,叫枫冈村。枫冈者,坟岗也。民国以后不到这里斩犯人了,一些外地来南江做生意发了财的财主、富户就到那里建房子,陆陆续续来了不少。房子还建得不错,慢慢地形成了一个很大的村落。实际上它又不是村子,它没有农田。前几年,政府为了消除历史阴影,把地名改成了芬康村。不管名字怎么改,多少年了,那里一直没有人开发。这两年,房价飚到天上去了,拿到地就等于挖到金矿呀,还管得了那么多!很多房地产大鳄盯上了它,一听说政府要拿出来开发,这些鳄鱼就好像闻到血腥味儿,一下子围来了不少。”
涂梓一席话说得路雨声心里阵阵发毛。
“你也是这些鳄鱼中的一条吧。”路雨声问。
“你别取笑老同学了,我一个外地小公司哪里够得上鳄级,最多一鳗级!”
正说着,迎宾小姐领进一个大个子。
这不是李警官吗,今晚他一身便服,看起来像个篮球运动员。
心羽忙迎上前去和李伟俊握手。
“今天高朋满座呀。”李伟俊来之前还以为只有心羽和他两个人,呵呵,没想到还有另外两位仁兄。
涂梓不放过任何套近乎的机会,“我和你们高局长很熟呢。”李伟俊对此反应冷淡。他不喜欢这种人。
轮到路雨声作自我介绍,李伟俊想起来了,他不是那天在案发现场临时代表心羽采访他的那位“灯光师”吗?
“我是神秘眼网站的首席执行官路雨声。”路雨声说.
“啊,你不是电视台的?心羽,我要批评你,你违反纪律了。”其实李伟俊是看到心羽和这位眼镜子这么亲密,心里有说不清的滋味呢。李警官平时工作太忙,个人大事还没顾得上解决,快30的人了,目前还是单身汉呢!
他看了看路雨声递过来的名片,又笑着说,“神秘眼网站,是不是专门发布一些会放电的人,会移动物体的气功大师之类的东西?”
“不完全是这样,我们的宗旨是要用我们的力量解开人类未解之迷,还原历史悬案后面的真相。”
“目标不错嘛!”李伟俊话语里有许多的不屑。他心想现实生活中的案件我们警察要费九牛二虎之力,还不一定破得了,仅南江市每年就有十多个案子成为无头案,全国呢?那有多少?再算上历史的积案呢,又有多少?这些国内的未解之“迷”解得开吗?更别说是世界未解之迷了!凭你一个小小网站去解开世界未解之迷?还有还原历史悬案真相,听起来真是天方夜谈!
就在他俩交谈时,涂梓要那位笑容可掬的经理给他安排几个小姐。这不,七八个坦胸露乳的小姐们在妈眯的带领下,鱼贯而入,一字排开,等着男人们的挑选。这些小姐一个比一个性感、艳丽,每个人的眼睛都长着长长的钩子。
这个场面让心羽感到很不好意思,脸上一阵阵发烫。路雨声觉察到了心羽的不安,他把涂梓拉到一边,小声责怪起来,“我们今天和这位李队长有工作要谈,你怎么叫小姐来了,怎么也不和我商量一下?
“现在哪个到KTV谈工作不叫小姐的?你的观念什么时候能与时俱进哟,老兄?”
路雨声刚要说什么,涂梓做了个“嘘”的动作堵住了他的话,“你有大美人,就不要挑小姐嘛,这个问题很简单。”然后又大声地说,“李队,挑个小姐,我买单。”
李伟俊摆摆手,拒绝挑选,路雨声呢,自然不会选。涂梓就自作主张为自己挑了一位小巧玲珑型的,为李伟俊挑选了一位身材高挑的,这两个小姐留了下来,其他的小姐就把眼睛里的钩子收起来,失望地走了。
高挑小姐在李伟俊身边轻轻地坐下来,而那位“小巧玲珑”被涂梓一把抱住放到大腿上。路雨声用手捅了捅涂梓,意思是别给自己丢脸。涂梓就把“小巧玲珑”放了下来,但手还是不老实,像条鱼一样在她身上游来游去。
路雨声见状,无奈地摇摇头。
“先生,点歌吧。”DJ又来催大家点歌。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各种各样的歌曲就从巨大的歌库中“捞”了出来,列在播放列表上。大家不紧不慢地唱了起来。
今晚路雨声没有心情唱歌,他只想做两件事,一是和心羽跳舞,一是打听桉馨小区的案情。于是,只要一有机会,他就请心羽和他跳舞,看她美丽的笑容,听自己心花开放的声音。
李伟俊的嗓音不错,很浑厚,很有穿透力,他把《为了谁》、《当兵的人》、《滚滚长江东逝水》这些歌演绎得非常到位。
涂梓对唱歌也没什么心思,他随便唱了几首后就不失时机地把“娇小玲珑”拉到包房一个不为人注意的角落,把她顶到墙上,然后把自己“弯”成一张薄饼紧贴在她身上,嘴和手都也派上用场,不停的“弄”她。
不知是谁要DJ放了一首节奏很火爆的曲子,还把所有的大灯都关了,只留了一盏频闪灯。该到“嗨”的时间了!
涂梓对这个节目感兴趣,涂梓对这个感兴趣,他从角落里走出来了,带头“嗨”起来。高挑的小姐把李警官也拉到房子中间,路雨声也被心羽拉到频闪灯下。
频闪灯狂闪,两个叫来的小姐拼命地摇头晃脑,在忽明忽暗的频闪中真像两个张牙舞爪的女鬼。
“嗨”真是一个全民普及的运动,连心羽都会呢,不过,在路雨声看来,心羽的动作很慢,很优雅!
路雨声跟着心羽摇,慢慢地进入了境界。在忘情的摇晃中,几天来传奇般的经历化作一幅幅画面在脑海里不停地翻转、滚动。与画面一起滚动的还有一个问题:某个人前几天被诡异地烧死了,目前真相不明。但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却因他的死而聚拢到一起,唱着歌跳着舞快乐无比,这是不是太不厚道?死者在天之灵又会怎么想呢?
“运动”了几首曲子,整个房间的气氛就热腾起来,每个人互相敬着酒,涂梓和两个小姐还玩起了“甩子。”
李伟俊受气氛感染,请心羽跳起舞来。李伟俊太高了,心羽在他面前显得有点“渺小”。不过李伟俊的动作虽然一板一眼但还算标准。他的目光呈直线投射到心羽脸上,心羽感觉到他的目光很“重”,有点接不住,就把脸转向一侧。
李伟俊没话找话,“心羽,我不能接受你的采访,很抱歉呀。但你们可不可以换一个角度去做节目?”
心羽又转过脸来,“什么角度?”
李伟俊出点子,“比如,这名死者生前是怎样的一个人,他是如何自取灭亡的。我这个词不一定准确,但是那么一个意思。”
心羽说,“李队,你好有创意哟,你可以到电视台来搞策划了。”
听到心羽表扬,李伟俊小声地透露了一个情况,心羽一边听一边点头。
李伟俊说了什么?路雨声的好奇心又来了。
当李伟俊和心羽跳完一曲,路雨声敬他一杯酒。一杯酒下肚后,一句话从路雨声的口里幽幽地冒出来:
“请问李警官,现在案件有没有定性?”
李警官摇了摇头。这个摇头你可以进行多种解读:没有定性、没有进展、不想奉告等等,非常绝妙的摇头呀。不过,在路雨声眼里,这个摇头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没有定性。”
“李警官,咱们一回生二回熟,也算是朋友了。作为朋友,我提醒你,桉馨小区的案子不能按普通案子的思路去办,也就是说,它不是一个普通的案件。”
“路总,按着你们的思路,或者说,按照你们神秘眼网站的思路来分析,桉馨小区的案子是一个什么性质的案件呢?”李伟俊问.
路雨声凑近李伟俊说了什么,李伟俊听了倏地站起来,“这怎么可能!”
李伟俊的话声音太大,把房内的所有的人都震住了,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呆呆地望着他。
“你和李警官讲了什么?”路雨声送心羽回宿舍,一上车上心羽就迫不及待地问路雨声。
“李警官和你说了什么?”路雨声没有急着回答,他也想知道,李伟俊在和她跳舞的时候说了什么悄悄话。
“你先说。”心羽。
“好吧,我先说。”但他也没有马上说,而是发动了汽车,把车开上道后才说,“我也没讲什么,我提醒他这不是人能做出的案子。”
“难怪他反应那么大。他一定说你在装神弄鬼!”
“我说的是实话。所有的人体自燃都不是人能做得出来的,在国外有一种说法,人体自燃是上帝的惩罚!”听到路雨声这么一说,心羽半天不说话,只是用双手把自己抱紧。
汽车行驶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等绿灯,路雨声握住她的手说,“这还是人类的未解之迷,不过,我非常想了解这里隐藏着什么秘密。”
“你为什么不直接点破人体自燃?”心羽问。
“李警官那么聪明,用得着点破吗?好了,这个问题不谈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李警官对你说了什么悄悄话?”
“他先是建议我们换一个角度报道案子,比如,这个死者是怎样走上不归路的,然后他透露了一个情况,死者的家属在政府门口大哭大闹已经有好几天了。”
“为什么?”路雨声问。
“他也不是很清楚。”心羽说。
“李伟俊是对的,这个专题做得很有意义,你觉得呢?”路雨声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觉着这里面可能有很多东西可以挖掘,说不定还能发现一些公安没有发现的线索呢。”
此时,李伟俊也开着警车行驶在南江市的夜色中。
李伟俊听了路雨声的话匆匆离开了星皇KTV。他今天是来散心的,没想到碰到一个装神弄鬼的网站老板,心羽还和他那么亲昵!心羽怎么不早点说,下次碰到这个情况,一定要先问清楚有一共有几个人,具体是谁!
还有,路雨声这小子,讲什么桉馨小区的案子不是人能做得出的,不是人做的难道是鬼做的?十多年的从警生涯所遇到的一切“死亡”不外乎三种原因:第一种是自杀、第二种是他杀、第三种是意外事故。第三种很容易甄别,交通事故、意外坠楼、工伤事故等等,可这些都不在他管辖范围内。他要对待的死亡,要么是自杀,要么是他杀,可不管是哪种,幕后都有一个“人”字,除此没有别的可能。“鬼”害人听过,那都是在电影、小说中,都是虚构的。刑警人员不是诗人,也不是作家,更不是电影导演,一切要靠证据说话。谁能证明是“鬼”谋害了当事人?谁能提供令人信服的证据?
本指望能够放松一下,思路能够开阔一点,没想到,思路反而更乱了。下次碰到这个姓路的,要提醒他一下,脑筋要正,别把路走歪了。
路雨声的车子到了广电生活区心羽宿舍楼下,他担心刚刚讲的鬼呀怪呀会不会吓到她,坚持要送心羽上楼,于是就再一次来到心羽的家。
电视台的条件真不错,单身职工,还只是聘用的单身职工就能住上这40多平方的一室一厅,虽然房子旧了点,但厨房、卫生间、阳台、浴室应有尽有,和一个小家没有什么区别。小小的家被心羽收拾得很整洁,墙上的装饰也显得非常温馨,非常有格调。
心羽回到家就洗澡,她在洗澡的时候,路雨声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这种老式结构的房子浴室门连着厨房,厨房门开在客厅,所以,在客厅里能听得到浴室里像绵绵春雨的水声。
已经有多久没有接触女人?路雨声说不清,只感到很漫长。严丽本来就回得少,就是回来,也不一定能做爱做的事。此时的路雨声身体内的荷尔蒙在澎湃,他不能确认等下看见心羽从浴室出来,能不能控制得住自己。当心羽打开浴室门的时候,为了避免直接看到心羽,他就把目光偏向一个角落。
心羽裹着浴袍出来了,在路雨声眼睛的余光里,仍然可以看到心羽像一朵带着露珠的荷花,可以闻到荷花散发着一缕缕清香!这让路雨声的心跳得更厉害,全身的血液也在飞速地奔涌。
要克制!要克制!他做起深呼吸,努力用意念控制住自己的欲火。
心羽看见路雨声那种奇怪的看电视的姿式嫣然一笑,她轻轻走到卧室,躺到薄薄的秋被里,拧开床头灯,看起书来。
她的床头放着一本诗集《聆听爱的心跳》,作者正是路雨声。心羽翻到其中一首《等你》,她很喜欢这首小诗,她轻轻念道:
“等你/在秋风中/为我采一束芦苇,等你/在晚霞里/为我横一支竹笛,等你/在月光下/为我温一壶小诗,等你/在大雪纷飞的日子/给我加一件棉衣,……”
念到这儿,有什么伤感涌上心羽心头,眼泪不由自主地在眼眶里打转。
心羽的声音虽轻,但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路雨声还是听得很清楚的。这不是他4年前出版的一本诗集中的一首诗吗?那时他28岁。印象中他没有送这本诗集给她呀,她是哪里弄来的呢?是不是在哪个旧书摊上“淘”来的?不过,四年前的诗,他还是记得很清的。他在客厅里把这首《等你》后面的几句大声念起来,他富有磁性的朗读,就像一把小锤子,一声声地敲在心羽心上:
“……等你/回来下完这盘残棋,等你等到/思念和岁月一起消瘦/泪水变成了石头/还没有你的消息,一颗心/一个姿势/还在傻傻地/等你。”
当路雨声把最后一个“等你”念完,屋子里一下子变得很安静,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安静。他鼓足勇气走到心羽的房间,一进门他就看见心羽脸上挂满了泪珠。
路雨声轻轻走到心羽床边,用手轻轻擦着心羽的眼泪,没想到,心羽突然把他抱住了,然后,用力把他拉向自己。
在路雨声心里压抑了一年的爱火猛地燃烧起来!他用力把心羽抱住,两个人、两颗心,像两颗磁铁猛地“吸”到一起,他们忘情地吻着,吻着,……
路雨声的耳边又仿佛响起卡特·史蒂文斯这位“英国新猫王”,超级流行音乐巨星天籁般的歌声《Because I love you》:
如果我登高峰/只为了抓紧你/如果我告诉你,我会爱你一生一世/你会拒绝我吗?啊/如果这些话带着忧郁,真的抱歉/我担心,很担心/担心你会离我而去……
他们吻了多久?拥抱了多久?不知道!直到心羽像婴儿般地睡着,路雨声才吻别心羽,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她的宿舍。
他走到宿舍楼下时停住了脚步,对着心羽微微亮着的窗,默默说了很多很多话:
不管以后和你会怎么样,你,已化作一颗最亮的星星牢牢地镶嵌在我生命的夜幕上,照亮我生命中所有的黑暗。
我,生命的夜幕也只有你能照亮。我要以你给予我的巨大力量,走出人生的困境,走向属于我们的阳光地带!
……
李伟俊有一个习惯就是每天早晨起来在宿舍不远的兰溪湖湖边跑上几圈,出一身汗,洗个澡——他在警校时养成的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有时他能碰到喜欢打太极拳的黄火轮,这不今天早上又在湖边碰上了。
今天湖边的雾很浓,能见度很低,当黄火轮能看清李伟俊时两个人已经离得很近了,这时,他正在练一个“猴子捞月”的招式,看到李伟俊,黄火轮就停止了动作。
“黄火轮,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李伟俊还在嘴嚼着路雨声昨晚对他讲的话,“依你看,什么样的人能做出桉馨小区的案子?”他把“人”字念得特别重。
黄火轮搜肠刮肚找到一个答案,“高人。”
“高人?”
“高人有特异功能什么的,会开天目,用意念就能移动物体,眼睛可以透视,还会像崂道士那样会穿墙而过。”
“这样的高人你见过吗?”
“见过。”
“在哪里?”
“在书上。”
李伟俊对着黄火轮摇了摇手指,“你小子也会故弄玄虚呀。”
“还有没有其它的可能?”
“有,但我不能肯定。”
“什么,说说看。”
“既不是自杀,也不是他杀。”
“那是什么?”李伟俊竖起了耳朵。
“人体自燃。”黄火轮轻轻讲出的四个字犹如晴天霹雳把李伟俊震住了。
“不可能!不可能!”李伟俊连连否认,“这怎么可能呢?”
不过在目前案件没有任何进展的情况下,对任何可能性也不能一概否决,他决定,还是先回去查查资料再说。
南江电视台。上午。
心羽一上班就坐在电脑前起草一份“关于桉馨小区疑案后续报道的报告”,在报告中,她陈述了换一个角度进行后续报道的原因和必要性,并说明如果采访报道成功,将对读者很有教育意义,云云。
心羽走进郭主任办公室,把报告交到主任手中。郭主任仔细看了看报告,对心羽的思路赞许有加。他在心羽送来的报告上签上“同意”,然后说,“我和下面的有关部门打个招呼,要他们安排车子接送,并搞好接待。”
“最好不要惊动下面。”心羽说,“这样我就有更多的采访自由。”
“采访前不和当地对口部门打招呼,会有很多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以前有过这样的教训。”郭主任有点担心,“你要考虑清楚!”
“我考虑清楚了。”
“还有一个问题。”郭主任说,“如果被下面告到上级主管部门,台里会比较被动的。”
“不会吧?连这点采访自由都没有?万一上面追究起来,到时候郭主任就把责任推到我身上,说我是私自下去采访,没有经过您批准。”
“可我已经在报告上签了字呀。”主任盯着心羽手上的报告说。
“我把报告还给你就是。”心羽把签了字的报告又还给主任。
“该承担的责任我会承担的,不过,你要见机行事,不要和下面的人搞僵了。”
“放心吧,主任。”
“那我为你安排好设备、车辆和助手,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下午”
“也不要太急,走之前把死者有关情况尽量了解清楚,还有,你准备一份详细的采访计划,不要无的放矢。”
“谢谢主任。”心羽起身往外走。
主任从那张宽大的老板椅上起身,送心羽到门口,这让心羽感到受宠若惊。到电视台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看见主任这么做!部下谈完事,主任一般都是目送他的部下出门,有的时候,连目送都免了。
“在外面,首先要注意安全,出现什么情况,你要第一时间和台里取得联系,知道吗?”主任宽大而温暖的手握着心羽的手,让她倍感温暖,“祝你成功!”
心羽从主任办公室出来,径直去城西公安分局,她要找李队长,将案件当事人能带走的资料全部带上。
城西公安分局。上午。
李伟俊一到办公室就查有关“人体自燃”的相关资料。不查则已,一查资料,那些触目惊心的照片让李伟俊茅塞顿开!路雨声的暗示原来是这个意思呀!桉馨小区的案子不正是“人体自燃”的中国版吗?现在中国什么都在与国际接轨,能排除“人体自燃”不与国际接轨吗?
要不要把该案件作为“人体自燃”往局里报?这看起来有点荒唐。可是,如果不报,案子也很可能列入无头案。李伟俊考虑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和局领导谈谈再说。
当李伟俊小心冀冀地把“人体自燃”四个字向高局长说出来时,高局长震住了,半天没说一句话。他一边看着李伟俊提供的资料,一边想,如果真的是“人体自燃”,这个案子就不归公安管辖,应该属于医学、生命科学等学术部门管辖范围内了。
“你以TA001专案组的名义起草一个报告。”高局长思考良久,作出了一个决定,“你在报告中将该案的四无特点说清楚,然后提出你们的想法,也就是将该案定性为人体自燃,并建议市局将全部资料移交学术研究部门。”
“好。”李伟俊起身往外走。
“你等一下。”高局长叫住了他。
“加两个字。”高局长怕李伟俊会写错字,他在纸上写下“疑似人体自燃”还有“移交”等几个字。
“明白。”李伟俊走出了办公室。
高局长对着李伟俊刚刚关上的房门,长长嘘了一口气。
李伟俊走出高局长办公室后就把自己闷在办公室里写这份报告,这是他头一次写这种无头案报告。以前他写的都是关于某某案件的侦破经验总结之类的。如果这份“疑似人体自燃”的报告往上一交,他负责侦办的这个案子就会被“挂”起来,专案组也会随之解散。这还是他从警以来的第一次!想起这点,李伟俊就窝火!他不停地将稿纸写了又撕,撕了又写,撕下来的稿纸很快就把垃圾篓塞满了。
当他准备又撕一张稿纸时,听见有人在敲门。
“谁呀?”李伟俊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