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你别指望泰戈尔活过来才是真格。
经理:何必呢?和气一点嘛。
诗人:你得什么意?别以为卖了回碑酒就真成了经理。
经理:你……
导演:别嚷了。谁能否定咱们不是那块料?可是,生错了时间,有才无钱行不通。
经理:有钱也没有。
诗人:有钱?咱就不来玩海了,这水又苦又涩,谁跟你们瞎凑和?有钱……
歌手:你也可以自费印诗了。
导演:我们全错了,我们全变了。小学时,拾到一分钱也会交给老师。上中学,我曾为自己是农民的后代而自豪。可是现在……
[静场
[海水拍岸
[歌声起,轻轻的
让我们荡起双浆
小船儿推开波浪
水面倒映出绿树红墙
枝头落下了小鸟是伙伴
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
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都是年轻人,他们沉入了另一种气氛
导演:(对诗人)读一首诗吧
诗人:(从未有的严肃)
这是个美丽的星球
这是片可爱的土地
世界需要我们
命运青睐我们……
[他读不下去……
[突然,他疾诵
不,所有的,所有的日子都滚吧,
我讨厌你们
三百六十五天,够了……
[《说你不》的音乐起,韵律操上,剧组放松。
导演:我想像那是个真正的海岛
模特:你又去做一个人的首长
导演:(开玩笑状)还有你
模特:我才不去呢,吃草吗?
导演:不知怎么搞的,刚才我又把你的真名字喊出来了。
模特:小芹这名字好听。
导演:小芹,你真当花是醉鬼诗人送的?
模特:不,是你
导演:你终于收下了?
模特:不收白不收。(加入韵律操队中)
导演:(把录音机关上)抽筋,韵律操,这世界疯狂了。
经理:诗人,你刚才的表演不错?
诗人:我真喝了酒……
(幕后):韵律操,该周丽了……
导演:喂,同志们,时间不多了,抓紧干完最后一段。
[他叙述:这里夜荒岛,死亡威胁着每一个人……
[怪鸟声,风浪声,灯光暗淡、摇
模特:什么鬼戏!什么荒岛,还用灯光晃来晃去……
导演:你不怕黑暗中诗人吻你?
模特:你都想到这上面去了?
[“梦”的旋律起,静,吓人的怪叫
歌手:小时候我最怕鬼,不知怎么搞的,现在一点也不怕。
诗人:别小时候,小时候。你二十一支蜡烛都吹了。
导演:她是小。
歌手:小时候我真想痛痛快快地唱,好好地唱,妈妈教我那么多歌,妈妈总是叫爸爸听……
诗人:得了吧。
[闪电
导演:要下雨了。
诗人:我这夹克可做雨衣,歌迷,拿去。
[歌手缩成一团,把衣服给模特……
模特:下雨就下雨,怕什么(站起来)
导演:我们到那边山洞去吧。
歌手:那蛇多吧?
诗人:经理,你给我起来(拖起熟睡的经理)
[雨声中,灯全黑,景换至山洞中,几声“呼呼”风声。
模特:糟了,我的衣服,那件时装,三十块钱借来的。
诗人:算了,早被风刮跑了。
模特:我赔不起
导演:能活回去的话,我们凑份子。
[闪电
歌手:(惊叫)啊,那是什么?
模特:鬼。
诗人:鬼才好呢,让咱开开眼界。
经理:啊哟,真来了。
[黑影近。
画外:我是幽灵,代表上帝招唤你们,还有什么要忏悔吗?坦白从宽,搞拒从严。
模特:我们真的要死吗?
幽灵:别无他路
模特:我们都才二十岁
幽灵:上帝要的仆人没有年纪
模特:我们都挺捣蛋,不听话
幽灵:上帝会教你。
幽灵:给你们每人五分钟申诉,然后定罪,你们都是罪人。
导演:我先说
诗人:我先说
导演:我是导演
诗人:舞台上你是导演,那个鬼……幽灵面前,大家一个样。
导演:那我先说。
模特:我讨厌你们。到这时候还赌棍一样。你“导演”,你以为你很聪明。你把我安排在这个角色,什么意思,这样写,又为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开始,我佩服你的才华,可你用你的才华打我的主意。第一次献花,我为什么抛掉?就因为你说什么“献给艺术女神”,你装在套子里,天天一口官司腔,扳起正人君子的面孔,我怕伤害你才不拒绝你,装作不知道,你得寸进尺。我拒绝,你就好象根本没动过心一样,你……
导演:可我是真心呀!我默默爱着你,可我不能强迫你,我只有承受这一切,我为你写戏,安排你当角色,我没错,哈哈,我是才子,我的小说同时在三家刊物发表。我的戏总让人觉得新鲜。可是,这些不行,你,你要钱……
模特:对你所爱的人不信任也叫爱,我不爱你,不因为你没钱,而因为……
经理:有钱也没用。我舅在香港,我会做生意,可照样没人理我,女同学都叫我公子,男同学说我卖了回啤酒肚子也大了,叫我乡长……
幽灵;哈哈,你们都不是男人……
导演:我们?
幽灵:你们是被文化宰割的人,丧失了雄性,你们是传统的牺牲品。
经理:我们怎么办?
幽灵:抛弃过去吧,从历史中走出来,放下架子,做个普通人。
导演:我们要出人头地,我们不做普通人。
幽灵:那你们跳海吧,跟我来。
经理:跳海?
幽灵:对,分解身上的酸味。
导演:可还有诗人呢?
幽灵:他已经跳了……
[灯亮,台上剩下模特和歌手。
歌手:你真幸运,导演会那么爱你
模特:他也很幸福,你这么爱他,我则讨厌他。
歌手:他也许读坏了书。
模特:唉,你太不了解他,这不是书的错。他总想做救世主,好象他什么事也不会做错,他如果强迫我,说不定……
歌手:说不定什么?
模特:没什么,你为什么不进攻?
歌手:这是不可能的。
模特:也许是上帝做怪,导演会喜欢你的。你应该生活在早一点的时代,他就会追你了。
歌手:你不需要温情?
模特:不知道,也许现在还没发现。
歌手:舞星怎么样?
模特:不。我只是跟他玩得高兴。想他的机会比导演少多了。唉,人为什么要背上感情的包袱?来,跳舞。
歌手:你真浪漫。
模特:你不跳?
歌手:我就是烦这种舞,不是烦你。
模特:那唱支歌。
[唱:《当我走过老师窗前》
模特:唱得真好。我原来也象你一样天真多情。看了好多书,好人才出世,我不得不用天真的外表去保护自己。反正以后远着,现在快乐就好。
歌手:你没错,你学时装表演,跳舞,以后会用上。
模特:是啊。
[音乐起,时装队上,模特儿尽情展示美的身姿,一片掌声,歌手看着。灯光暗,一切消失,仍是荒岛。虫鸣。
歌手:以后我们几个人开个公司怎么样?
模特:你也想到开公司?真是形势造英雄。
歌手:每个人都有本份的东西。也有怪念头。
模特:对。谁叫咱们年轻?
[突然
歌手、模特:(惊喜)呀!你们回来了?幽灵被你们弄死了?
舞星:幽灵在这,(脱下黑袍,原来是他)
导演:这一段排得还可以
经理:无非是舞星穿一件破衣服吓女孩子,女孩子好象害怕的样子。
模特:我觉得这段戏有点意思了。不过,我们是在毕业晚会演,应该加进分配的讨论……
导演:没时间了,马上要上台……
歌手;我我现编吧
导演:不行,砸台怎么办?
经理:导演倒不干了?为什么总要那么保险?
诗人:对,我们现在就排……分开编
[导演、模特、歌手三人上
模特:导演,毕业以后你怎么办?
导演:教书
模特:一言为定
导演:我跟谁一言为定?
模特:你不是要考电影学院吗?
导演:已经考了,导师叫我不要去复试。
歌手:这有什么,再考,你才22岁。
导演:我没有动力。
模特:不害躁,就想娶妻生子啊?(猛地捂脸)
[模特拉歌手下。
[诗人,经理拉拉扯扯上
诗人:不行,就是不行。我那房子怎么能给你做商店?
经理:咱老同学。租用,行吧?租金从优
诗人:你回去多好?你父母等着你这颗独苗去撑门呢。
经理:别开玩笑了,咱不是笼子里的鸟。
诗人:不行,我的房子要留来创办《诗刊》,要做编辑部。
经理:那我们一人两间,你们编累了,可到我这买点汽水,香烟什么的。
诗人:啊,生意倒做起来了……
[导演、模特、歌手上
导演:你们编得怎么样了?这应该安排在第二天黎明结束。我已跟后台人员说好了。
诗人:差不多了,我办刊物,他开店。
导演:都够浪漫、志气。生活中可要实际一点。(对两女)你们呢?
模特、歌手:这不还包分配吗?我们随便……
[远处传来公鸡声
导演:还没开始排呢,这叫声不象,音响!
[监督上
导演:你做音响?
监督:人手不够,没办法。
[灯光师闯入
灯光师:监督,节目完了。
监督:(猛觉)对,该你们了(对导演)
播幕员声:下一个节目,探索话剧《断层》
[众人下场,导演追模特。
导演:小芹,你不爱我,是不是我没说过我爱你?
[小芹跑下,导演思考,猛以拳击掌,追下
[音乐大作,时装队,舞队以动作上场,主角牵手而上,动作自由。
话外:所有的,所有的日子都来吧
让我编织你们
用生活的丝线,用幸福的缨络纺织你们
挽起我们的手
跳入真诚的大海
把新的理想写在心头!
[音乐强。
[幕落
——剧终——
——编导对话——
黄平:今后的艺术将以娱乐性为主导,审美观上也发生重大变化。会盛行“审丑”、“审怪”意识。未来社会中(即使目前也然),艺术就象游戏一样。每当看一部电影、电视,台上正儿八经地演,台下的排练过程,你只要想象一下,就觉得非常滑稽:开玩笑,向导演要奖金。攻击演出作品。后勤剧务狼狈不堪等等。所以我们要提示出来,艺术就是作戏。愈求真实反而可笑,愈用技巧,展现生活,反而容易让人接受。我们要向传统挑战,做名副其实的“第六代”。
方珍平:你的整休有锐气,布莱希特是你的模式。对艺术,我仍欣赏个性文学。所谓娱乐性,就是复性文学。如工厂制造电器,型号相同;纯文学则是个性文学。娱乐性的通俗艺术,各种“匠艺(如手编竹篮)”具备“使用价值”为大众接受;个性文学则具备“价值”。景德镇的滴水观音不同于日常碗、壶。严格地说,娱乐性的“复性文学”不是艺术,它已化为生活一部分,是“物质化的精神”。在西方,多数人从小接受上帝,伴随生活。它其实是物质,随年龄增长,他们知道生活是一回事,上帝又是一回事,但仍用它安抚精神,上帝成了“精神化的物质”(人们往往颠倒了这个过程)。也就是说,人通过精神造物。造物为满足精神,当两者都发展时,出现了精神与物质的“互融”。随着文明的进步,这一点也许是未来社会研究的出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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